“臣御前失儀,請陛下降罪!”陳玄禮抱拳請罪,這番作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給天子遞臺階。
李隆基擺擺手:“愛卿護將心切,何罪之有?”轉頭吩咐高力士:“換張新案來。”
待眾人重新落座,他身子微微前傾,眼中燃著熾熱的光芒:“李愛卿,河湟大捷朕已了然。如今大非川在手,這吐蕃”
滿殿寂然。積石山天險猶如一柄利劍,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懸在歷代帝王心頭。
強如秦皇漢武,也未能率大軍越過這道天塹。如今這個難題,就擺在李乾的眼前。
眾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陳玄禮虎目圓睜,李林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玉帶鉤,連楊釗都不自覺地伸長脖子。
雖然他滿腦子盤算著:“若計策可行,本官定要請纓掛帥!到時候”
正胡思亂想間,忽覺一道寒芒刺來。李乾那似笑非笑的一瞥,竟讓他后頸汗毛倒豎。
“陛下,”李乾突然壓低嗓音,“此計關乎國運,若走漏風聲”話未說完,李隆基已拍案而起:“誰敢泄密,誅九族!”天子凌厲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在楊釗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臣等謹記!”眾人齊聲應諾。
“快說!”李隆基急不可耐地催促。此刻的他,哪還有半點帝王威儀,活像個等著聽新奇故事的孩童。
李乾指節輕叩茶盅,他目光似有似無地掠過楊釗,茶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唇角那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李卿!”李隆基指節敲得龍案咚咚作響。
“陛下明鑒。”李乾放下茶盅,“適才楊大人既敢在御前妄言冒功,臣恐”他故意拖長聲調,“軍國要事經此人之口,不日便會傳遍吐蕃王庭。”
殿角銅雀燈臺突然爆了個燈花。楊釗臉色霎時由紅轉青,這分明是要將他排除在決策圈外!
李乾他這番謀劃有三重深意:其一,楊釗此獠貪鄙成性,若知曉機密難保不會與吐蕃暗通款曲。
其二,正好試探天子對楊氏一門的寵信底線。
其三他余光掃過太子與李林甫,見二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心下大定,今日便要借這二人之力,先斬楊氏一臂!
“老臣附議!”陳玄禮聲如洪鐘,“楊大人既連軍功真偽都辨不明,若被吐蕃細作利用”老將軍冷笑一聲,“只怕明日贊普的案頭就能見到我軍布防圖!”
楊釗霍然起身,正要反唇相譏,卻聽李林甫陰惻惻補刀:“楊侍郎確實不諳兵事。”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卻把“侍郎”二字咬得極重,提醒眾人這位不過是靠裙帶爬上來五品官。
“父皇明鑒。”太子李亨突然離席,“此乃千秋偉業,強如秦皇漢武亦未竟之功”他眼角余光掃過楊釗漲紅的面皮,“當慎之又慎。”
楊釗眼底怒火幾欲化為實質,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若被排除在此等軍國大事之外,無異于向滿朝宣告,這個靠貴妃裙帶上位的新貴,終究進不了權力核心。
“楊卿。”李隆基終于開口,聲音溫和得令人心悸,“你且去督辦春衣事宜。”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將楊釗徹底劃出了決策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