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掃了一眼面前的東西,眼神果然松動了些,接過鈴鐺掂量了幾下,又用指甲刮了刮鈴鐺口:“小女娃,這東西是老物價不假,不過就是這包漿手藝還欠點火候,嘖嘖怕是放到糞坑里泡過吧?”
段景宏見對方已經識破了,當即立刻接口道:“大爺,好眼力呀!不瞞您說,這是我從鄉下收來的土貨,上家不懂保養,您要是知道哪有高手,帶我去見見,到時自然少不了您的好處。”
段景宏說話間,悄悄塞了張十元紙幣到老漢手里。
老漢的手指觸到紙幣的厚度,眼神瞬間活絡起來,他將紙幣揉成一團塞進褲兜,這才站起身,斗笠下的嘴角咧開一道縫:“既然你們想看真東西,那就跟我來吧,我收了你的錢,自然要幫你辦事噶。”
老漢家位于渡口下游的土坡上,是一座半邊塌了屋頂的土坯房,墻面上糊著的牛糞餅已經干裂卷曲。院壩里散落著幾個帶泥巴的破陶罐,還有一只有點瘸腿的蘆花雞,正瘋狂啄食地上的稻殼。
當老漢推開用竹籬笆做的院門時,一股混合著霉味和牲口糞便的氣息,飛速撲面而來。
“莫見怪,你們到屋里頭坐。”老漢掀開用化肥袋改做的門簾,里面光線昏暗,唯一的窗戶糊著油紙,透進的光線下能看見梁上掛著的玉米棒子和干辣椒串。堂屋中央擺著一張三條腿的老舊八仙桌,桌邊歪著兩把舊竹椅,墻角堆著半人高的紅薯藤。
“大爺,您這屋子夠敞亮呀。”段景宏忍著刺鼻的氣味,故意做出興奮的樣子,“快把寶貝拿出來瞧瞧!”
老漢嘿嘿一笑,走到墻角的木箱前,用袖子擦了擦箱蓋上的灰,神秘兮兮地打開鎖。箱子里鋪著層舊棉絮,上面擺著幾件“古董”,那是一只缺了口的陶罐,以及一尊渾身銹跡斑斑的銅佛,還有一塊黑乎乎的“玉璧”。
“看見了吧?”老漢拿起那尊銅佛,在袖口上蹭了蹭,“瞧見這包漿沒?地道的明代菩薩,我祖爺爺那輩從廟里請回來的好東西!”
葉瀾滄上前一步,接過銅佛仔細端詳,仔細到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佛像底座的蓮花紋刻雖然歪歪扭扭,衣褶處的銹跡呈片狀剝落,露出底下嶄新的銅色。她指尖在佛像背后一抹,湊到鼻尖聞了聞,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大爺,您這菩薩怕是去年才從爐子里提出來吧?這銹味里摻著鹽酸呢。”
老漢臉色一變,慌忙搶過銅佛:“你個小女娃懂個啥!這叫老銅新銹,懂不懂?”
段景宏見勢頭不對,趕緊打圓場道:“大爺,她一個婦人懂個屁!您莫往心里去。”
段景宏拿起那塊“玉璧”,觸手冰涼,對著窗戶的光線一看,里面其實布滿了氣泡狀的雜質,“這塊璧倒是有點意思,就是這沁色”
“沁色?”老漢眼睛一亮,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這叫朱砂沁!看見沒?血紅色!”
“當年可是陪葬品,沾了死人血才會有!”老漢一時間頗為不滿,又開口補了一句。
葉瀾滄再也忍不住,從包里拿出放大鏡,對著“玉璧”裂紋處照去:“大爺,天然沁色是順著玉料紋理滲透而成,您這沁色怎么跟水彩筆涂過一樣?還有這料子,哎!”
葉瀾滄用指甲在邊緣刮了刮,掉下一小片白色粉末,又看了看道:“這是乳化玻璃,火車站門口十塊錢能買仨。”
此話一出,屋里的空氣瞬間凝固,沒想到葉瀾滄居然如此懂行,這就是真正的鑒寶行家。
老漢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忽然一把搶過所有“古董”全部塞進木箱,鎖扣“咔噠”一聲扣上:“你們懂個屁,死丫頭,我咋感覺你們是來拆我臺的呢?你們是誠心想收古董嗎?”
小李下意識地摸向腰間,被段景宏一個眼神制止,這個時候還不能出手。
段景宏掏出另一張十元紙幣,在手里晃了晃:“大爺,我們真是收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