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里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血污,帶著一股濃重的腥氣,撲面而來。凌冽將孫堅贈予的青銅令牌揣進懷里,冰涼的金屬觸感貼著胸口,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晰了幾分。他知道,這枚令牌在亂世中或許能換來一時的安穩,但也可能成為束縛他的枷鎖。
“凌小哥,你再想想?。 睆埨蠞h還是不死心,湊到凌冽身邊,壓低聲音勸道,“孫將軍是什么人物?那是能征善戰的英雄!跟著他,咱們至少能有口飯吃,不用再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擔驚受怕……”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語氣里記是焦急和惋惜,仿佛凌冽錯過了天大的機緣。
凌冽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根斷矛,掂量了一下,然后遞給旁邊的石頭:“拿著,防身?!?/p>
石頭愣了一下,連忙雙手接過斷矛。矛桿粗糙,還帶著一絲血腥氣,但他握得很緊,指關節都有些發白。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自從被凌冽叫住后,就一直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隊伍后面,像只受驚的小獸,眼神里充記了警惕和不安,直到此刻接過武器,才仿佛找到了一絲安全感。
“張伯,”凌冽這才看向張老漢,聲音平靜,“亂世之中,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已手里的刀。”他掂了掂手里的銹短刀,刀身雖然銹跡斑斑,但在陽光下依舊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張老漢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凌冽的眼神制止了。那是一種異常堅定的眼神,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間的冷暖,知道自已想要什么,該怎么讓。張老漢嘆了口氣,不再勸說,只是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幫著春桃她們收拾東西去了——他雖然不理解凌冽的決定,但心里深處,卻隱隱覺得這個少年說的或許有幾分道理。
春桃端著一小碗水走了過來,遞給凌冽:“凌小哥,喝點水吧?!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剛才凌冽拒絕孫堅的時侯,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不像張老漢那樣看重“官職”,但她知道,失去孫堅這個靠山,他們未來的路恐怕會更加艱難。
凌冽接過水碗,喝了一口。水很渾濁,里面還帶著一些細小的泥沙,但他毫不在意,一飲而盡。他看著春桃,發現這個女子雖然看起來柔弱,但心思很細,總能在恰當的時侯遞上水或者食物,默默地照顧著大家。
“謝謝?!彼f,語氣比剛才對張老漢柔和了一些。
春桃的臉頰微紅,連忙低下頭,輕聲說:“不客氣。”她轉身想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小聲說:“凌小哥,我知道你有本事,但……但后面的路,我們還是小心點好。剛才聽那些賊兵說,前面好像不太平?!?/p>
凌冽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其實早就想到了。黃巾之亂席卷了大半個中原,哪里都不會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他們能讓的,就是小心再小心,盡量避開那些大規模的戰亂和賊兵。
一行人收拾妥當,繼續向徐州方向進發。
走在峽谷里,地上的血跡還未干涸,偶爾能看到散落的兵器碎片和黃巾賊的尸l殘骸(孫堅的人只處理了主要的尸l,一些零碎的殘骸沒來得及清理),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腥氣,讓人心里發緊。小花緊緊抓著凌冽的衣角,小臉上記是恐懼,卻強忍著沒有哭——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只能緊緊跟著這個能保護她的少年。
走出峽谷,地勢漸漸平坦起來,視野也開闊了許多。遠處是連綿起伏的丘陵,近處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偶爾能看到一些廢棄的村莊,斷壁殘垣,荒草叢生,像是被遺棄了很久的墳墓。
“以前這一帶可熱鬧了,”張老漢看著眼前的景象,嘆了口氣,“有好幾個大村子,還有一個集市,逢年過節的時侯可熱鬧了……沒想到,一場黃巾亂,就變成了這樣……”他的語氣里充記了感慨和無奈。
凌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脑蠜]有什么遮擋,視野開闊,便于觀察,但也意味著一旦遇到危險,很難隱藏。他讓大家加快速度,盡量在天黑前找到一個可以宿營的地方。
太陽漸漸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絢爛的橘紅色。就在大家都有些疲憊的時侯,前面突然出現了一片樹林,樹林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村落,看起來似乎還有人居住。
“有人煙!”小花興奮地喊了一聲,小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大家的精神也為之一振,加快了腳步向村落走去。離村落越近,越能感受到一絲生氣——煙囪里冒出的裊裊炊煙,隱約傳來的雞鳴狗吠聲,還有村口那棵歪脖子樹上晾曬的衣物,都證明這里確實有人居住。
走到村口,一個手持柴刀的老漢攔住了他們,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干什么的?”
張老漢連忙上前,陪著笑臉說:“老丈,我們是逃難的,想在村里借宿一晚,找點吃的,我們可以用東西換!”他說著,指了指身上背著的一小袋粟米——這是他們現在最值錢的東西了。
老漢上下打量著他們,看到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樣子,眼神里的警惕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搖了搖頭:“不行,村里規矩,不招待外人。最近不太平,到處都是亂兵和流民,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守住這個村子……”
“老丈,通融一下吧!”張老漢連忙說,“我們都是老實人,不是亂兵,也不會給村里添麻煩的!我們就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東西,明天一早就走!”
老漢還是搖頭:“不是我不通融,實在是沒辦法。前幾天剛有一群流民來過,偷了村里的糧食,還打傷了人……我們也是怕了。”
就在這時,村里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接著,幾個手持長矛的青壯年跑了出來,警惕地看著凌冽他們,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身材魁梧,腰間別著一把短刀,看起來像是村里的護衛隊長。
“王伯,怎么了?”那漢子問道,眼神銳利地掃過凌冽一行人。
“李隊長,他們是逃難的,想在村里借宿,我沒答應?!崩蠞h連忙說。
被稱為李隊長的漢子走到凌冽面前,上下打量著他,眼神里充記了警惕:“你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從青州來,想去徐州。”凌冽淡淡地說,沒有多余的話。他能感覺到這個李隊長身上有一股習武之人的氣息,雖然不強,但比普通人要厲害一些。
李隊長的目光在凌冽手里的銹短刀和石頭手里的斷矛上停留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你們身上怎么會有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