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蒙蒙亮。
夏老漢從冰冷的土炕上掙扎著起身。
坐在炕上愣了半晌,才像是回過神,渾濁的眼珠望向身旁的老伴。
“老婆子,醒醒,該起了。”
夏老漢的聲音很沙啞,聽起來像是兩塊破木板摩擦。
夏老婆子早就醒了,她睜著眼,空洞的望著屋頂那塊破洞,一動不動。
“起起來作甚。”她的聲音里聽不見一絲生氣,就像一塊木雕般,“家里還有啥吃的?”
夏老漢沉默了。
鍋里只有半鍋能照出人影的稀水,里面飄著幾塊前些天扒下來的槐樹皮。
兒子被打死,女兒遠(yuǎn)在京城。
這世道,活著或許還不如死了。
至少不用餓著。
夏老漢躺回床上,像塊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少動一下,就餓的慢些。
樹皮就剩一點(diǎn)了,要是都吃完,以后可就沒的吃了。
還是夢里好
恍惚中,夏老漢聽見外面?zhèn)鱽黻囮嚦臭[聲。
那些人喊著什么公審周扒皮。
說什么青天大老爺來了。
夏老漢只覺得是夢。
他在這永寧縣一輩子,以前是周大老爺在縣衙,后來是周小老爺在縣衙。
總之永遠(yuǎn)是姓周的當(dāng)老爺。
以前大老爺?shù)臅r(shí)候還好些,每年都能吃上一頓肉。
現(xiàn)在換了小老爺,連稀粥都喝不上了。
真餓啊
這張老嘴牙都要掉光了,也不知道死前還能不能嘗一嘗葷腥的滋味。
狗屁的青天大老爺。
要是能讓自己死前再吃到一口肥肉,那才是真的大老爺,管他姓周還是姓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