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遇》
如刀出鞘,劍指四方;又似流星劃破夜空,璀璨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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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百樂門的爵士樂還在雨里暈染時,錢耀已經(jīng)鉆進了法租界的迷宮。她攥著從通風(fēng)管道帶出來的那頁紙,父親的筆跡被血漬暈開,東字的最后一筆像道未愈的傷疤。街角的霓虹燈牌突然閃爍,東亞旅社四個紅漆字在雨幕里忽明忽暗——這是上海灘唯一一個中日混雜的旅館,也是三井株式會社的人常去的窩點。
后巷的垃圾桶里堆著剛換下的床單,其中一張繡著東302的布標(biāo)。錢耀將濕漉漉的頭發(fā)塞進禮帽,正準(zhǔn)備翻墻,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李智誠的掌心纏著繃帶,血腥味混著雪茄氣撲面而來,比雨里的硝煙更嗆人。
錢小兄弟這是要去哪?我剛從巡捕房保釋出來,就看到你在別人旅館后墻練壁虎功。他挑眉時,眉骨的傷口裂開,血珠順著下頜線滾進襯衫領(lǐng)口。
錢耀甩開他的手,袖管里的刀片滑到指尖:李公子要是閑得慌,不如去百樂門找姑娘,別在這兒礙眼。
姑娘哪有你有趣。李智誠突然拽住她的領(lǐng)帶,將人往懷里帶了帶,知道你在找什么——三井的密約副本,對吧?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火漆封緘的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剛才在百樂門庫房,順手牽羊拿的。
錢耀的心跳漏了一拍。信封上的櫻花火漆,和當(dāng)年查封錢家時日本兵出示的搜查令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想要?李智誠松開領(lǐng)帶,指尖故意擦過她的喉結(jié)——那里裹著厚厚的紗布,是為了掩飾過于纖細的脖頸,陪我去個地方,這東西就歸你。
車在匯中飯店門口停下時,錢耀才發(fā)現(xiàn)自已被塞進了件不合身的西裝。李智誠替她整理領(lǐng)帶的動作很輕,指腹蹭過她耳后時,她像被燙到般偏頭躲開。他低笑出聲:放心,今晚的晚宴沒有日本人,只有些想當(dāng)賣國賊的中國人。
宴會廳里水晶燈璀璨如星河。穿燕尾服的侍者托著香檳穿梭,留聲機里放著《玫瑰玫瑰我愛你》。錢耀跟著李智誠穿過人群,看到角落里坐著個穿馬褂的老者,指間的翡翠扳指在燈光下泛著幽光——那是前清內(nèi)務(wù)府總管的后人,三年前正是他出面作證,說錢家藏有通敵密信。
看到那位周老先生了?李智誠往她手里塞了杯香檳,他袖口第三顆紐扣,是用你家的羊脂玉磨的。
錢耀的目光落在老者袖口。果然,那顆白玉紐扣的邊緣,能看到被刻意磨掉的纏枝蓮紋。她攥緊酒杯,指節(jié)泛白,差點沒忍住沖上去的沖動。
別急。李智誠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西裝布料滲進來,他今晚要和我父親的參謀長交易,就在二樓休息室。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時,錢耀溜進了二樓休息室。壁爐里的火正旺,將周老者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只佝僂的鬼。她躲在天鵝絨窗簾后,看著參謀長將個紫檀木盒遞給老者,盒蓋打開的瞬間,她看清了里面的東西——錢家祖?zhèn)鞯哪敲堆蛑裼。〖~上的麒麟缺了只角,是她小時侯摔的。
錢家的案子,總算徹底了了。周老者摩挲著玉印,聲音里帶著得意,那丫頭要是還活著,看到這印,怕是要瘋。
錢耀的指甲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彌漫。她正準(zhǔn)備沖出去,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李智誠端著酒杯晃進來,笑嘻嘻地說:周老先生,我爹找您呢。
周老者慌忙合上盒子,臉色發(fā)白。李智誠卻像沒看見似的,徑直走到壁爐前,假裝添柴的瞬間,將個紙團塞進錢耀手里。
紙團上寫著三點,碼頭倉庫。
(二)
碼頭的風(fēng)裹著咸腥味,吹得帆布啪啪作響。錢耀蹲在集裝箱頂上,看著李智誠和參謀長在倉庫門口說話。月光落在李智誠的側(cè)臉,他嘴角噙著笑,眼底卻一片冰寒,像結(jié)了冰的黃浦江。
那批貨什么時侯到?參謀長的聲音壓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