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勇敢向前邁步,愿每一步都堅定而光明。
——jyc
(一)
南京的梧桐葉落了記地,像鋪了層碎金。錢耀坐在中央飯店的咖啡廳里,指尖劃過溫熱的杯壁,看著窗外李智誠和戴先生的車駛遠。桌上的銀質煙盒里,放著半張日軍布防圖的拓片——這是他們用三井的軍火庫換來的信任,代價是李智誠要以悔過者的身份,留在南京接受審查。
侍者送來份電報,譯電碼是錢家獨有的纏枝蓮密碼。錢耀用銀簪在桌布上劃出紋路,譯出的內容讓她指尖冰涼:周老者書房暗格,藏有密信。
這是李智誠的筆跡。三天前他被帶走時,塞給她這個煙盒,說遇到解不開的密碼,就想想蘇州的桂花——原來暗語藏在煙盒內側的刻痕里,是錢家老宅那棵桂花樹的年輪。
夜探周府時,錢耀在書房的暗格里找到個紫檀木盒。盒內沒有密信,只有張照片:年輕的李司令和三井站在錢家祠堂,手里舉著份蓋著紅印的文件,父親被綁在柱子上,嘴角淌著血卻在笑。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民國十七年秋,錢明遠拒簽密約。
錢耀突然想起李智誠在太湖漁船上講的胡話:我爹當年是被逼的原來所謂的被逼,是用整個錢家的性命讓要挾。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聲。錢耀將照片藏進襯裙,轉身時撞進個堅實的胸膛。李智誠的軍呢大衣上還沾著審訊室的霉味,他攥著她的手腕往衣柜推,聲音壓得極低:戴先生的人在樓下,說你私通日軍。
衣柜里的樟腦丸氣味嗆得人發暈。錢耀看著他肩上的淤青——那是審訊時用馬鞭抽的,縱橫交錯的痕跡里,還能看到舊傷的印記。你怎么出來的?
說有你通敵的證據。李智誠的指尖拂過她藏照片的位置,他們要我親手抓你,才肯相信我真心悔過。
衣柜門被敲響時,他突然低頭,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后:待會兒不管看到什么,都別信。
戴先生的副官舉著槍站在書房,看到從衣柜里走出來的兩人,冷笑一聲:李少爺果然沒讓我們失望。他的目光落在錢耀的襯裙上,搜身。
錢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智誠突然抓住副官的手腕,笑得吊兒郎當:她是我的人,要搜也得我來。他的手在她腰間停留太久,指尖趁亂將照片塞進自已的軍靴,看來是誤會,戴先生怕是被奸人誤導了。
副官悻悻離開后,錢耀的巴掌甩在他臉上。你把我當什么?可以隨意利用的棋子?她的聲音發顫,指腹還能摸到他軍靴里照片的棱角。
李智誠的臉頰浮起紅印,卻笑了:至少現在,你安全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個信封,這是周老者真正的密信,我早就換了包。
信上記錄著三井與李司令的交易:用日軍扶持李司令統一華東,換取錢家掌握的江南礦產分布圖。末尾有父親的批注:礦脈下埋有鐵礦,不可落入敵手。
所以你接近我,根本不是為了舊情,是為了礦產圖。錢耀將信紙捏得發皺。她想起太湖漁船上他的囈語,想起軍火庫爆炸時他擋在身前的背影,原來全都是精心設計的表演。
李智誠的臉色白了幾分:礦產圖確實重要,但
夠了。錢耀轉身就走,軍靴里的照片硌得她腳心發疼——那張照片里,父親背后的柱子上刻著守土二字,正是錢家祖訓的下半句。
(二)
上海的雨又開始下了,比南京的纏綿多了幾分凌厲。錢耀租住在法租界的小洋樓里,對外宣稱是從巴黎回來繼承遺產的孤女,實則在暗中聯絡江南的礦主,阻止他們與日軍合作。
門被敲響時,她正對著礦產圖發呆。圖上用朱砂標出的礦脈,像條盤踞在華東大地上的龍,而龍首的位置,正是錢家老宅所在的蘇州。
李智誠站在雨里,軍呢大衣濕透了,軍靴上沾著泥。戴先生放我出來了。他舉著份報紙,頭版是李公子反政,揭露日軍陰謀的新聞,他們說,需要有人去上海協調抗日力量。
錢耀側身讓他進來,壁爐里的火噼啪作響,卻暖不了空氣里的寒意。礦產圖在我這里。她將圖推到他面前,如果你是來要這個,現在就可以拿走。
李智誠的目光落在圖上,卻沒碰。我爹昨晚去世了。他的聲音很輕,在獄中吞了鴉片,留下句話,讓我把這個給你。
他遞過來個玉扳指,是父親當年常戴的那只,內壁刻著的瑤字被摩挲得發亮。錢耀突然想起小時侯,父親總把這扳指套在她的小手上,說等瑤瑤長大了,就用這個換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