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過來個玉扳指,是父親當年常戴的那只,內壁刻著的瑤字被摩挲得發亮。錢耀突然想起小時侯,父親總把這扳指套在她的小手上,說等瑤瑤長大了,就用這個換嫁妝。
他說對不起錢家。李智誠的喉結滾動,說當年如果再勇敢點
錢耀將扳指攥在手心,玉的冰涼透過皮膚滲進來。她想起那張照片里父親的笑容,突然明白有些選擇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李司令在密約上簽字時,或許早就讓好了用性命贖罪的準備。
三井的人在找礦脈分布圖。她轉移話題,指著圖上的紅點,他們計劃下個月炸掉這里的礦洞,阻斷國軍的鐵礦供應。
李智誠的手指點在蘇州的位置:這里的礦主是我爹的舊部,或許
或許可以利用他?錢耀接口道。她想起周老者的密信,里面提到這位礦主曾受過錢家恩惠,但我們需要個人質,讓他相信我們。
李智誠抬頭看她,壁爐的火光在他眼底跳躍:你的意思是
三井的獨子在圣約翰大學讀書。錢耀的聲音冷得像冰,明天下午他會去跑馬場。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合作,沒有偽裝,沒有試探,只有赤裸裸的利用。李智誠準備車輛和人手,錢耀制定撤退路線,分工時兩人的手指在地圖上碰了下,像觸電般彈開。
跑馬場的風很大,吹得禮帽都站不穩。錢耀穿著騎裝,馬靴踩在草坪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三井的兒子果然在,正和幾個日本留學生談笑風生,腰間的玉佩晃得人眼暈——那是用錢家的羊脂玉雕琢的,麒麟印紐的缺角還在。
行動。李智誠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他坐在貴賓席,手里把玩著支鋼筆,看似在看賽馬,實則在觀察周圍的保鏢。
錢耀策馬靠近時,三井的兒子正準備上馬。她的馬鞭不小心掃過他的手腕,玉佩應聲落地。趁他彎腰去撿的瞬間,錢耀的馬靴踢中他的膝彎,身后的人立刻用黑布蒙住他的頭,塞進早已備好的汽車。
撤退時遇到了麻煩。三井的保鏢駕車追來,子彈打穿了后車窗,碎片濺在錢耀的手背上。李智誠突然調轉車頭,將車往法租界的方向開——那里有巡捕房,日本人不敢輕易闖入。
你瘋了?錢耀按住流血的手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智誠的嘴角滲出血,剛才的急剎車讓他撞到了方向盤,我要讓全上海都知道,三井的兒子落在了抗日分子手里。
車在巡捕房門口停下時,李智誠突然抓住她的手,將枚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記住,我們是來登記結婚的情侶,遇到槍戰是意外。他的指尖蹭過她手背上的血,待會兒不管問什么,都推到我身上。
戒指是鉑金的,沒有寶石,內壁刻著1932——這是他們相遇的年份,也是日軍即將進攻上海的年份。錢耀看著這枚戒指,突然想起在南京的咖啡廳,他說我來是為了沒說完的話,或許藏在這冰冷的金屬里。
(三)
蘇州的礦洞潮濕而昏暗,手電筒的光柱在巖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礦主是個記臉褶子的老頭,看到三井的兒子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李少爺果然有辦法。
王礦長說笑了。李智誠的槍口頂著人質的太陽穴,我們只要您暫緩向日軍供應鐵礦,等國軍的人接手
不可能。王礦長的拐杖往地上一頓,三井手里有我兒子的把柄,我
是這個嗎?錢耀從包里掏出份文件,是從三井兒子身上搜出的,記錄著他兒子在上海販毒的證據,我們已經把這些交給了巡捕房,您的兒子現在應該在去法國的船上。
王礦長的臉色變了。錢耀繼續說:我父親當年救過您的命,您說過會報答錢家。現在,就是您兌現承諾的時侯。
礦洞深處傳來滴水聲,像在倒數。王礦長盯著錢耀的臉,突然嘆了口氣:你和你父親真像,都是倔脾氣。他的拐杖抬起,指向巖壁的某個位置,那里有個暗門,通向日軍的秘密倉庫,里面全是準備運走的鐵礦。
這是他們計劃之外的收獲。李智誠留下兩個人看守人質,帶著錢耀往暗門走。礦道狹窄,兩人不得不側著身走,他的肩膀時不時碰到她的手臂,帶來布料下溫熱的觸感。
你怎么知道王礦長的兒子在販毒?錢耀問,手電筒的光柱照在他的側臉。
猜的。李智誠的聲音有些悶,三井那種人,控制別人的手段無非是錢、色、把柄。他頓了頓,就像當年控制我爹一樣。
暗門后果然是個倉庫,堆積如山的鐵礦閃著冷光。錢耀的手電筒掃過墻壁,看到上面刻著的五角星——是國軍的標記,看來王礦長早就有反水的心思。
需要通知南京派車來運。李智誠掏出懷表,表蓋內側貼著張照片,是個笑得溫柔的女人,這是我母親,她是蘇州人,最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