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西堯村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肉香四溢的景象截然不同,一溝之隔的紅旗村,籠罩在一片沉悶和蕭瑟之中。
年三十的晚上,紅旗村的村支書李桂,家里只點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桌上擺著一盤黑乎乎的咸菜,一盆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玉米糊糊。他的婆娘和兩個孩子,都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地喝著糊糊。
“又是這個!又是這個!”李桂的兒子突然把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筷子也摔了,“人家西堯村大口吃肉,咱們就天天喝這個?”
“吃!不吃就餓著!”李桂心里本就窩著火,被兒子一點,瞬間炸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都跳了起來。
婆娘嚇得一哆嗦,趕緊拉了拉兒子:“你沖你爸橫什么!有本事,你也讓你爸帶咱們村分肉去!”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是火上澆油。
“分肉?拿什么分?”李桂瞪著血紅的眼睛,吼道,“地還是那些地,人還是那些人,人家西堯村就能上天,咱們就得刨地等死?憑什么!”
他越想越氣,猛地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踱步。窗外,西堯村的方向,隱隱約念能看到點點燈火,仿佛還能聞到隨風(fēng)飄來的肉香,那香味像一根根針,扎得他心里發(fā)疼。
曾幾何時,他們紅旗村和西堯村都差不多,甚至因為離公社更近一些,還要稍稍強(qiáng)上那么一點。可現(xiàn)在呢?人家成了遠(yuǎn)近聞名的富裕村,他們卻成了陪襯的窮哈哈。他這個村支書,走到公社開會都抬不起頭。
“爸,我聽人說,西堯村那個鄭昊,是在外面搞了什么歪門邪道,投機(jī)倒把,才發(fā)的財。”大兒子小聲說道。
“投機(jī)倒把?”李桂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是啊,他們說,鄭昊搞的那個什么大棚,種出來的菜冬天賣高價,跟以前那些倒賣糧食的資本家有什么區(qū)別?還有那個養(yǎng)雞場,養(yǎng)那么多雞,下的蛋都賣到縣里去了,這不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尾巴嗎?”
這些話,李桂這幾天聽了不少。起初他還不信,但現(xiàn)在,嫉妒和不甘像毒藤一樣纏住了他的心,讓他寧愿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對,一定是這樣!否則怎么可能在短短幾個月里,就有這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鄭昊敢搞,咱們就不能搞?”李桂的婆娘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當(dāng)家的,你可是村支書,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村被比下去啊!”
李桂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腦海里逐漸成形。
如果鄭昊搞的是資本主義,那自己去揭發(fā)他,去打倒他,不就是政治正確嗎?不就是為民除害嗎?
“不行,”他搖了搖頭,但不是否定這個想法,而是在思考更深層的東西,“現(xiàn)在市里都把他們當(dāng)?shù)湫停蹅円侵苯尤ジ鏍睿思也灰欢ㄐ牛f不定還說咱們是嫉妒。”
“那咋辦?”
李桂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不能明著來,就得來暗的。他不是靠那個大棚和養(yǎng)雞場發(fā)的家嗎?要是那些東西都沒了呢?”
大兒子聽懂了,臉上也露出興奮又害怕的神情:“爸,你的意思是”
“哼,什么資本主義的苗,就得趁早給它除了根!”李桂壓低了聲音,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不是能耐嗎?我倒要看看,沒了那些東西,他還能不能耐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