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邊吃邊聊,氣氛熱烈而溫馨。
酒過三巡,鄭大山的話也多了起來。他看著滿桌的飯菜,感慨道:“想當年,我們過年能吃上一頓餃子,就算是大年了。誰能想到,現在能天天吃白面,還能大口吃肉。”
他頓了頓,看向鄭昊,眼神里滿是驕傲和欣慰:“這都是托了昊子的福。昊子,你給咱們村,給咱們家,辦了件天大的好事?!?/p>
就在這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大嫂忽然想起一件事,隨口說道:“對了,我今天回娘家,聽我弟說,隔壁紅旗村的人,眼睛都紅了?!?/p>
“紅旗村?”鄭建國問道,“他們羨慕啥?”
“羨慕啥?羨慕咱們村分肉分錢唄!”大嫂撇撇嘴,“他們村今年收成不好,聽說過年一家才分了三斤棒子面。咱們這殺豬宰羊的,動靜那么大,風一吹,肉香味兒都飄到他們村去了。我弟說,他們村里好些人都在背后嚼舌根,說的話難聽著呢!”
二嫂也接話道:“可不是嘛!我今天去公社供銷社,也碰見幾個紅旗村的婦女,看咱們的眼神都怪怪的,陰陽怪氣的,說咱們西堯村出了個能人,走了邪門歪道發了家。”
“邪門歪道?”鄭大山眉頭一皺,放下了酒杯,臉上的醉意瞬間消散了幾分。
“就是說咱們搞的這些,是什么什么資本主義的尾巴。”
這話一出,飯桌上熱烈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在這個年代,“資本主義”這頂帽子,分量太重了,誰都戴不起。
鄭昊的心里也是一沉。他預料到會有人嫉妒,但沒想到謠言會來得這么快,而且這么惡毒。大棚蔬菜、科學養殖,這些明明是響應國家號召,用科學技術發展農業生產,怎么就成了資本主義的尾巴?
這背后,恐怕不只是簡單的嫉妒。
“胡說八道!”三哥鄭國慶氣得一拍桌子,“他們自己沒本事過上好日子,就眼紅別人!一群懶漢!”
“行了,吃飯的時候別說這些,”鄭大山沉聲打斷了他,但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么說怎么說。咱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話雖如此,但一絲陰影已經籠罩在眾人心頭。
年夜飯結束后,鄭昊幫著母親收拾碗筷。李秀花憂心忡忡地小聲說:“昊兒,那些人亂說話,不會有事吧?”
“媽,你放心,沒事的?!编嶊话参康溃霸蹅冏龅氖虑椋项^是支持的,市里的領導都來考察過。幾句風言風語,影響不了什么。”
嘴上這么說,但鄭昊心里清楚,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流言蜚語,在特定的時候,是能殺人的。尤其是這種帶著政治色彩的污蔑,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設想。
夜深了,全家人都睡下了。鄭昊卻毫無睡意。他走到院子里,冬夜的寒風吹在臉上,讓他更加清醒。
西堯村的富裕,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盞明燈,吸引了光,也引來了黑暗中的蚊蠅。
他必須做好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