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
風起時,再出發
陌生來電與舊地圖
a市的初冬總帶著濕冷的風。安然裹緊圍巾站在創意園的門口,看著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里面的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羽絨服,手里攥著剛打印好的設計稿,睫毛上還沾著點雨絲。
“城南設計”的工作室最近有點冷清。秋季文創的熱度過去后,訂單少了大半。林深每天蹲在畫架前畫老街區的素描,說是想攢夠一套畫冊出版,小雅則在咖啡館研究新的拉花圖案。安然知道,自己這個“助理”的位置,或許很快就不需要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時,她正低頭踢著腳邊的梧桐果。屏幕上跳動著陌生的區號,歸屬地顯示是鄰市的海濱區。
“喂,您好。”她的聲音帶著點被冷風凍過的沙啞。
“請問是安然女士嗎?”電話那頭是溫和的女聲,背景里隱約有海浪聲,“我們是‘瀾海集團’人力資源部,在招聘網站上看到您的簡歷,您應聘的國內旅游業務主管一職,我們想邀請您來面試。”
安然愣在原地,風卷著碎雨打在臉上。瀾海集團她知道,是省內有名的旅游地產公司,以開發海濱度假區和運營文化旅游線路聞名。她投這份簡歷,純粹是某天整理舊文件時,翻出大學的旅游管理專業畢業證書,一時沖動點開了招聘軟件。
“您……您看到我的專業背景了嗎?”她下意識地問。大學畢業后為了周明軒放棄了專業對口的旅行社工作,這七年里,她幾乎快忘了自己曾是系里最會做行程規劃的學生。
“是的,您的本科專業是旅游管理,而且我們注意到您在畢業設計中做的‘城市文化微旅行’方案,和我們集團新推出的‘老街漫游’項目理念很契合。”對方頓了頓,“當然,我們也看到您這幾年的工作經歷偏向設計,但跨界經驗有時反而能帶來新視角。”
掛了電話,安然站在雨里,手指還停留在屏幕上“瀾海集團”的名字上。雨點落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小片水霧,像極了她此刻混沌又滾燙的心。
回到工作室時,林深正把一幅畫掛在墻上。畫的是雨中的大學南路,梧桐葉被雨水洗得發亮,街角的咖啡館亮著暖黃的燈。
“剛在門口看你站了好久,”他轉過身,手里還拿著畫釘,“淋雨了?”
安然搖搖頭,把手機揣進兜里:“接到個面試電話,鄰市的旅游公司。”
“旅游?”林深有點意外,隨即笑了,“你大學不是學這個的嗎?我記得你說過,畢業設計拿了獎。”
安然沒想到他還記得。上次加班聊起各自的大學時,她隨口提過一句,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
“但我好幾年沒接觸這個領域了。”她有點猶豫,“而且要去鄰市,離a市有點遠。”
林深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雨:“我爸以前總說,機會像候鳥,不會總停在一個地方。”他轉頭看向她,“你心里其實想去的,對嗎?”
安然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是啊,她想去。想去那個能看見海的城市,想去重新拾起被婚姻掩埋的專業,想去試試能不能找回那個在大學課堂上侃侃而談的自己。
面試定在三天后。安然翻出壓在箱底的西裝套裙,熨燙時發現領口有顆松動的紐扣——那是結婚時周明軒陪她買的,說是“正式場合穿得體面些”。她捏著那顆紐扣看了會兒,轉身從針線盒里找了同色的線,一針一線地縫好。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出發前一晚,她把那盆從周明軒家帶出來的玉露搬到了林深的窗臺上。“幫我照看一下?”她有點不好意思,“要是我沒面試上,還得回來麻煩你。”
林深笑著點頭:“放心,我每天給它曬太陽。”他遞給她一個牛皮紙信封,“這是我畫的鄰市老街速寫,說不定能幫你做點準備。”
火車開動時,安然打開信封。里面是十幾張速寫,畫的是鄰市海濱區的老碼頭、青石板路、爬滿三角梅的騎樓。每張畫的角落都有小字標注:“下午三點的陽光最好”“巷子里的糖水鋪營業到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