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往后如何,等待也變得不再漫長,她的視線已躍出院墻向城外延伸。
逃出京都是件大事,容不得半點閃失。
她屁股上的傷還未好全,不宜騎馬長途飛奔,因此林雨荷特意將出逃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屆時將會有人前來接應。
時間“倏”地晃過,她除了每日倍增的激動外還感覺脖子上的手越發攥緊,讓她喘不過氣。
林雨薇看向院中的孩子們。
香盈準時將她抓到床上,給她上藥。
這孩子做事從小莽撞,唯獨在此事上溫柔細致。
霽月和荷霜怕她煩悶,偷拿著葉子牌到她床前,說要與她比試比試。
還有荷葉兒,雖然年紀最小尚且懵懂羞澀,卻也在她郁郁不歡時,掏空心腸搜出笑話來逗她開心……這院中一方天地,是因這些伺候她的女孩子們,成了她在京中一扇透氣的窗。
她們捧她出高墻,現在她卻要推她們下懸崖。
那日,她問姐姐,若她逃走,她們會如何?這個問題先前并不在林雨荷考慮之籌,妹妹問了思考片刻后說通關令牌不可濫用,多個人風險倍增,等她出城后她會想辦法也接出香盈。
姐姐當然知道自己說的不止香盈,但其她人,便只能以血作花灑在她離京的道路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們自保尚難,又怎護得住所有人?”總會有一些難以償還的過錯……她想起了鏡臺寺,往日自己前去祈福,跪在佛前想的盡是情色虛空,難道那個時候過錯便已經犯下了?自己傷害的不止院中的孩子們,還有魏子都。
是她心存僥幸,放縱私欲,為著一些虛無縹緲的可能就讓他去替自己出生入死。
若當初在苦浪亭,他說要以命爭婚書時,她就阻止他,那一切或許便不會發生。
她又何嘗不是父兄的幫兇。
當兩樁過錯擺在自己面前,內心愧疚之余卻已給它們定明了重量。
放下一端,執著一端。
于是她忘記了姐姐的叮囑,做出了一個讓她后悔一生的決定。
她提筆在紙上寫下:“朔日戌時,瀛洲客棧,天地廣闊,愿與君游。
”她將這封信遞給香盈:“你能幫我帶給他嗎?”作為她的貼身侍女,父親定是將她一塊兒防了進去。
本來,她并不抱多大希望,能否帶到全憑天意。
可天意如何向來模糊,人意如何倒十分分明。
少蔭果然不養閑人,香盈這活絡豪放的性子,回京數月便已與府中不少人有了交情。
或許是曾分過一塊糕,又或許就是傾蓋如故,一位負責采買的姑娘,答應替她送信。
當香盈得意洋洋地來告訴她這一消息時,她竟說不上是何感覺,心中雖隱隱期待,但良心的掙扎卻遠勝于此刻的歡愉。
因而當她收到回信時,不知是激動還是悲傷,一滴淚滴了下來。
回信是一份通關文書,自是不比姐姐給的令牌管用,但這便是表明了他的心意。
他們都愿拋下京城種種,放下過往一切傷痛,五日之后,瀛洲客棧,一同私奔向廣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