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建安十六年,馬超、韓遂在關(guān)中起兵,戰(zhàn)火順著渭水蔓延,連潁川這方曾被曹操許諾“三年無擾”的凈土,也被潰兵的鐵蹄踏破。
那天李鑫正在給鄰村的老人診病,回來時(shí)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藥鋪的方向冒起黑煙。他心里一緊,提著藥箱瘋跑,離著半里地就聽見哭喊——一群披甲的散兵正踹開藥鋪的門,把里面的草藥、糧食往外搬,幾個(gè)試圖阻攔的鄰里被推倒在地,李苗抱著孩子縮在墻角,嚇得臉色慘白。
“住手!”李鑫目眥欲裂,沖過去就想推開那些士兵。
可他常年握針碾藥的手,哪有這些常年握刀的人有力氣?一個(gè)記臉橫肉的士兵反手就是一刀背,狠狠砸在他肩上。李鑫踉蹌著摔倒,肩胛骨傳來鉆心的疼,抬頭時(shí)正看見士兵抓起藥鋪門口那副“懸壺濟(jì)世”的木匾,“哐當(dāng)”一聲劈成兩半。
“不過是個(gè)郎中,也敢管爺爺們的事?”士兵啐了口唾沫,一腳踹翻了藥田的籬笆,那些他親手種下的清血草、凝血花,瞬間被踩得稀爛。
李鑫看著記地狼藉,看著妹妹驚恐的眼神,看著被搶走的草藥和糧食,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治得好刀傷箭毒,卻攔不住燒殺搶掠;他救得了瀕死的人,卻護(hù)不住自已的家。
散兵走后,藥鋪只剩下斷壁殘?jiān)@蠲绫е蓿骸鞍⑿郑覀兲影桑拥皆S都去,找夏侯將軍……”
李鑫沒說話,只是蹲下身,一片一片撿起被劈碎的木匾。夕陽落在他臉上,往日溫和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像淬了火的鐵。
那晚,他坐在燒毀的藥鋪前,一夜未眠。天亮?xí)r,他對李苗說:“你帶著孩子去漢中,找阿木和阿月,那里有夏侯將軍駐守,安穩(wěn)些。”
“那你呢?”李苗慌了。
“我留下。”李鑫的聲音很沉,“這藥鋪是爹娘傳下來的,我不能讓它就這么沒了。”
他沒說的是,從散兵的刀背砸在他肩上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只靠銀針草藥,護(hù)不住想護(hù)的人。這亂世,光有菩薩心腸不夠,還得有能擋刀的筋骨。
李苗走的那天,李鑫去了鎮(zhèn)上的鐵匠鋪,用僅剩的銀兩打了根鐵棍,長約五尺,一頭粗一頭細(xì),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鐵匠笑他:“李郎中,你這是要改行打鐵?”
李鑫沒笑:“防身用。”
他開始習(xí)武。沒有師父,就跟著路過的行腳武師偷學(xué)招式;沒有章法,就對著樹樁一遍遍地?fù)]棍。起初手臂酸痛得連針都握不住,鐵棍磨得手心全是血泡,他就用布條纏上,接著練。
鄰居見了都勸:“李郎中,你這是何苦?等兵亂過了,重開藥鋪便是。”
李鑫只是揮著棍,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地上:“藥鋪能重開,可下次再有兵來,我總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們搶東西、傷人。”
他想起官渡戰(zhàn)場上那些士兵的招式,想起夏侯淵揮刀的狠勁,把那些搏殺的動(dòng)作拆解開來,融入自已的棍法里。他的棍法沒有花架子,每一擊都沖著“擋”和“破”——擋住砍來的刀,破開對方的攻勢,不求傷人,只求能護(hù)得住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