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處處都能看見蔣戎身影,每次推開臥室房門都有一瞬間好像看見蔣戎坐在窗邊吸煙。
紀天養經常半夜驚醒,聽見蔣戎叫他一起去看日出,他爬上天臺遠眺大海方向,一站就是幾個鐘頭,替蔣戎等待太陽升起剎那光輝。
蔣戎出殯前一晚,紀天養坐在窗邊單人沙發椅里一根接一根抽煙,房間里新風機一直在運轉仍攢出滿屋煙味。
廖鳳欣與蔣志行彼此攙扶推開二樓主臥房門,看見紀天養時不約而同掩面哽噎。
紀天養交疊雙腿,執煙那只手的臂肘架在沙發扶手上,眼神迷茫投向漆黑窗外,神色姿態無一不與蔣戎酷似,簡直就像多一縷靈魂活在眼前這具軀殼內。
紀天養隔幾秒才發覺房內多出兩個人。他在煙灰缸里掐熄煙頭起身倒兩杯溫水送到二老面前:“太太,老爺,喝水。”
蔣志行拍拍老婆后背稍作安撫,呷一口溫水:“阿養,我們有兩件事想跟你商量。”
紀天養點點頭,等對方繼續往下說。
蔣志行嘆著氣揉搓雙眼:“我想把阿戎骨灰壇葬在大浦祖墳,但是太太想帶阿戎去惠靈頓。唉……那里好遠嘅嘛,將來逢年過節想燒柱香祭奠都好難。我們拿不定主意,想來問問你意見。”
紀天養深吸一口氣,眨掉眼中淚意:“uncle喜歡紐西蘭那邊風景,等出過殯我送太太帶uncle骨灰壇先去惠靈頓。”
廖鳳欣臉上終于顯出幾分釋然,蔣戎又不是真的蔣家人,葬進祖墳毫無意義。他病重時多次提到想再游惠城,廖鳳欣當然希望完成兒子遺愿。
蔣志行也未必有多真心請蔣戎進祖墳,只不過若痛快答應心里又有道坎,面子上也不好看。見紀天養開口,稍作沉吟才仿佛不太情愿訥訥點頭:“你和阿戎雖然沒有正式結婚,但我們尊重你的意見。”
但說完握緊妻子手掌滿臉躊躇,好似仍有難言之隱。
廖鳳欣淚眼婆娑陳默許久,不時吸一下鼻子,十幾分鐘后打起精神抬眼望住紀天養:“阿養,你自幼父母離散,我們現在也沒了兒子……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老婦人語速極慢,數次哽噎才把一句話說完整:“阿養,你愿不愿意把我們當做爸爸媽媽?”
紀天養瞥蔣志行一眼,目光很快轉回廖鳳欣這邊:“我答應過uncle,只要你們還需要我,我都不會離開這里。”
蔣志行心急:“阿養,太太的意思是希望你真正過繼到我們家,改姓蔣,像阿戎一樣叫我們爸爸媽媽。我們年紀好大了……真的很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想阿戎也這樣想。”
紀天養苦笑搖頭,隨后再次抬眼看向蔣志行,問廖鳳欣:“蔣太,你也這樣想?”
廖鳳欣淚流滿面傾身拉住紀天養雙手:“我先前也不確定,可是剛剛進來時你的樣子讓我好像又看見阿戎,我真嘅好想……再聽阿戎叫我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