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
“呃……”陸午離開後,衛衣驟然蹙緊了眉,俯身縮下肩去,面露痛楚之色。
一道影子極快躍出,到衛衣身邊扶住他,低聲道:“督主,您怎麼樣?”
衛衣自然是負了傷的,昨夜他就在到了重華宮後,自然也要跟著保護陛下的,十個刺客,竟然一個也沒活捉。
不僅如此,還被人突然襲擊撞在右肩,本就不好的右肩傷上加傷,疼得此刻動彈不得,衛衣眼簾垂下微寒,低聲發笑,他還沒這麼狼狽過。
他心頭含了幾分惱意,輕輕搖頭,只是冷然吩咐道:“沒事,去詔獄把那個家夥剁了,拉去獸園飼虎吧。”
獸園顧名思義,自然是指飼養野獸的園林。
不過獸園是原本的名字,先帝不喜,遂改之為御獸山。
後獸園廢棄,衛衣便把它當成了另一處詔獄,朝臣之中不少人借此參他,言其行徑殘暴到令人發指。
衛衣當時什麼都沒多說,轉頭就扯了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了這些多嘴多舌的家夥頭上,差了錦衣衛上門,拉了這些人進詔獄里溜了一圈,出去的時候看起來毫發無損,卻個個都是皮包骨頭,半死不活。
自此,朝臣鴉雀無聲,只對他更加忌憚三分。
衛衣就如同歷史上所有的宦官一樣,作惡的時候根本不信自己會受到報應,他想,自己既然都已經擔了這奸佞的名頭,怎好不坐實。
本就是一池渾水,污濁不堪,衛衣不介意自己再攪亂一些。
“是。”
詔獄里每一日都有人死去,沒有人在乎進了詔獄的人,因為,已經與死人無異了。
這皇宮里,在繁縷眼中春和景明,在衛衣眼中風云詭譎。
“本座,若是真的被騙了,”心情不好,所有不痛快的事一連涌上心頭,想起繁縷素日里的乖巧,衛衣狠狠掐住了椅子上的扶手,咬牙道:“把她也扔去獸園飼虎。”
暗衛沒有應聲,從匣中取出傷藥,運力為督主療傷止痛,即便是那個傳聞中如惡鬼投生的西廠提督,此刻也只是個會疼痛的凡夫俗子。
半晌,暗衛推拿過後,詢問道:“大人,可要請太醫前來?”
“不用,來了也沒用。”衛衣搖頭,他身為習武之人,也略知藥性。
這金創藥中的三七粉活血祛瘀療效最佳,即便是太醫來了,也不過是推拿一番,拿出同樣的藥罷了。
“你退下,本座休息了。”
“是。”暗衛應了一聲,嗖地一聲就已經消失不見。
衛衣的右肩被細棉紗斜著層層纏繞起來,淡棕色的藥透了出來,濃郁的藥氣飄在鼻尖,他對此已經習慣,但每一次受傷還是一樣的痛,不過,說起來,這些都比不過年少受的苦楚。
他不想回頭看,回頭的一條路都是鮮血淋漓的,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都已經記不清楚了。
可八歲那年的記憶,別樣的清晰,他躺在那個嚴實的屋子里,滿是草灰的炕上,那痛徹心扉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