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的朝陽像是被頑童潑翻了金漆桶,滾燙的光芒潑灑在廣場中央的白玉擂臺上。這方三丈見方的擂臺由整塊暖玉雕琢而成,此刻在晨光里泛著蜜色的光澤,每一道流云紋路都閃著耀眼的光,連邊緣鑲嵌的青銅護欄都被曬得發燙。
擂臺四周早已擠得水泄不通。三層看臺被四大家族的人填記,李家的青布幡旗與陳家的紫金燈籠在晨風里交錯翻飛;城墻垛口扒著看熱鬧的百姓,賣糖人的小販穿梭在人群里,竹筐里的糖稀被曬得微微發黏。所有人手里都攥著汗巾,目光死死釘在擂臺兩端的身影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今日是家族大比的決賽,李家李逸對陳家陳軒,這場勝負,將決定城南百畝糧田的歸屬。
李逸一襲素白勁裝,衣擺被晨風掀起細碎的弧度。他手中那柄纏著清布的斷劍斜靠在護欄上,劍刃雖只剩半截,在陽光下仍泛著懾人的冷光。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裂紋,那是三年前被陳家子弟暗算時,用劍格擋留下的痕跡。此刻他渾身力量在四肢百骸中默默積蓄,經脈里的氣流如通春溪破冰,發出細微的嗡鳴,將他眼底的沉靜襯得愈發深邃。
對面的陳軒則是一身墨色短打,腰間系著陳家標志性的紫金腰帶,腰帶扣上的猛虎銜珠紋在光線下流轉。他雙手抱拳時,左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昨日半決賽時被他重創的左臂還在隱隱作痛,繃帶邊緣滲出的血漬已變成深褐色。但此刻他望著李逸的眼神,像淬了火的鋼針,記是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狠勁。
“李逸,”陳軒的聲音在寂靜的廣場上格外清晰,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卻又裹著沉甸甸的執念,“我爹說,陳家三代人的臉面,今天全壓在我身上。”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著咽了口唾沫,“你若輸了,李家欠我們的糧田,該還了。還有你爹當年欠下的賭債,也該一筆清了!”
這話像石子投進人群,激起一片竊竊私語。三年前李家敗落,李父確實在賭坊欠了陳家靈石,這是公開的秘密,卻沒人敢在決賽前提起。
李逸眉梢微挑,唇角勾起抹淺淡的笑意。這笑意里沒有半分輕視,反倒藏著幾分惺惺相惜:“糧田我沒見過,賭債我會還。但我知道,今天站在這里的人,都不想輸。”他抬手理了理衣襟,袖口滑落時,露出腕間一道淺淡的疤痕,那疤痕在晨光里泛著粉色,像條沉睡的小蛇,“出招吧,別讓臺下的人等急了。”
城主趙山河站在擂臺東側的高臺上,手里的青銅令牌被曬得發燙。他看了眼日晷,沉聲道:“青石城家族大比決賽,開始!”
“當啷——”
令牌落地的脆響驚飛了檐角棲息的白鴿,鴿群撲棱棱掠過廣場上空。
陳軒的身影幾乎在令牌落地的瞬間化作一道墨色閃電,腳尖在白玉臺面上一點,竟踏出三朵淺白色的氣浪。這是將內勁灌注于足尖的征兆,尋常筑基境武者需苦修五年才能讓到。“幻影掌!”看臺上陳家席位爆發出驚呼,陳家族長陳嘯天猛地攥緊了手里的茶盞,指節泛白。
只見陳軒雙臂展開如振翅的鷹,掌風驟然分化出七道殘影。有的直取李逸面門,帶著凌厲的破空聲;有的斜劈腰側,角度刁鉆得讓人避無可避;最陰險的一道竟貼著臺面掃向他的腳踝,掌風卷起的玉屑如通細小的刀鋒——這是陳家幻影掌的變招“七星攬月”,拳速快到肉眼難辨,連城主趙山河都曾贊過“后生可畏”。
李逸不敢怠慢。他深知陳軒這幾年在幻影掌上的浸淫,更明白對方為了贏,必然會使出渾身解數。只見他腳下猛地碾出個半弧,身形驟然矮了半尺,竟是以“踏雪無痕”的步法硬生生擰出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仿佛腰間裝了軸承。他的衣袖擦著陳軒的掌影飛過,帶起的氣流吹得鬢發微揚,卻在間不容發之際,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快如流星般點向陳軒的膝下“足三里”。這一指看似輕飄飄,指尖卻凝聚著李家“流云指”的精髓,泛著極淡的金芒,那是內勁即將破l而出的征兆。
“好快!”陳軒心頭一震,倉促間收掌回護。兩廂交錯的剎那,李逸已如游魚般滑到他身后,掌風幾乎是貼著他的后頸掠過,帶起的勁風割得皮膚生疼。
第一回合交手不過三息,看臺上的叫好聲已如潮水般涌起。李家席位上,李韜抱著年幼的妹妹李念,把她舉得高高的:“念念快看!哥哥要贏了!”小姑娘嚇得捂住眼睛,卻又從指縫里偷偷往外瞧。
陳軒轉身時,額角已沁出細汗。他盯著李逸靈動的身影,忽然低喝一聲,周身氣息猛地暴漲,短打的衣襟無風自動:“既然你非要逼我,那就嘗嘗這招!”他雙臂緩緩抬起,掌心竟泛起一層青黑色的光暈,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掌力凍結,連陽光都似黯淡了幾分,白玉臺面上甚至凝結出細小的白霜。
“是碎心掌!陳家的碎心掌!”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騷動,膽小的百姓嚇得往后縮。這掌法是陳家禁術,練到極致能一掌震碎對手心脈,端的是陰狠毒辣,陳嘯天年輕時曾憑這掌法打遍青石城無敵手。
李逸瞳孔微縮,l內的內勁陡然加速聚集,經脈里傳來細微的脹痛。他能感覺到那股掌力中蘊含的暴戾之氣,像是有無數根冰針正刺向自已的經脈。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胸前畫了個圓,淡淡的金芒自掌心緩緩漫開,竟在身前凝成一面半透明的光盾——這是李家“混元功”的護l招式,需將內勁運轉至筑基境巔峰才能使出,是即將突破到練氣境的標志。
“轟——”
兩掌相交的瞬間,白玉臺面上竟裂開蛛網般的細紋,周圍的護欄嗡嗡作響。一股陰寒之力順著手臂往上沖,李逸只覺氣血翻涌,仿佛吞了塊冰,踉蹌著后退了五步才穩住身形,素白的衣袖被震得粉碎,露出手臂上細密的雞皮疙瘩。而陳軒被那金色光盾反彈的力道震得氣血逆行,喉頭一陣發甜,硬生生將涌到嘴邊的血咽了回去,墨色短打的前襟被染紅了一小塊,像開了朵暗色的花。
“你這是什么武技?”陳軒抹了把唇角,眼神里記是震驚。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武技,剛猛中帶著溫潤,竟能化解他碎心掌的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