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棠的命里,纏了四根毒線。
溫云舟是最烈的那根。
他看她時眼尾總泛著紅,像浸在水里的海棠,溫順又虔誠。指尖碰過她發(fā)梢會發(fā)燙,呼吸纏著她頸側(cè)會發(fā)顫——這是刻進骨血的癮,連他自已都戒不掉。可他總躲,像怕灼壞了她,眼底的自卑藏不住,偏宿命早把紅線纏死了她的手腕。
沈川的線裹著碎玻璃。
米白毛衣袖口總滑下舊疤,遞來的甜點帶著苦,笑起來像快滅的燭火:“月棠,我只有你了。”他以退為進,用自損的疼勾她回頭,看她皺眉就偷偷紅了眼,這招“示弱”,她永遠沒轍。
林嶼的線是淬了糖的刀。
天使臉配著瘋皮骨,替她擦嘴角時指尖冰涼,轉(zhuǎn)頭就能捏碎對她笑的男人的酒杯。“棠棠只要看著我就好。”他笑得純良,眼底卻爬記占有欲的藤蔓,要把她圈成獨屬的畫。
江硯的線最沉,是浸了淚的錨。
竹馬兩個字壓得他抬不起頭,遞水時手總抖,看她的眼神像迷路的犬:“棠棠別嫌我煩。”可沒人知道,他日記本里寫記“她是我的”,卑微到塵埃里,藏著通歸于盡的瘋。
可命運最狠的,是給了她兩難的刀。
江硯咳著血倒在她懷里時,溫云舟正在病床上咳斷了肺。
她在兩座將傾的城之間跑,鞋底磨破,掌心攥著兩人的藥,卻救不了誰。江硯最后望著她笑,血染紅她白裙:“棠棠,別記恨……”話沒說完,手就涼了。
她抱著逐漸冷透的人,眼淚砸在他臉上,像砸在自已心上——這是她欠了半生的溫暖,終究沒能留住。
腹中突然隆起的弧度,成了溫云舟最后的光。
他摸著她小腹笑,眼尾紅得厲害:“棠棠,我得看著孩子出生。”那陣子他好了些,會笨拙地給她剝橘子,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發(fā)梢,像偷來的幸福。
可孩子落地的哭聲剛響起,他就倒在了她懷里。
溫云舟望著襁褓里的小皺臉,手指碰了碰她的淚,聲音輕得像煙:“月棠,我守到了……”
眼睫垂下,再沒抬起。
病房里只剩嬰兒的啼哭和她的哽咽。
阮月棠低頭看著懷里漸漸冷去的人,又看了看襁褓中酷似他眉眼的孩子,忽然懂了——
這場愛從一開始就是癮。
溫云舟是她戒不掉的毒,沈川、林嶼、江硯是催命的藥。
四根線織成的網(wǎng),終究勒死了所有人。
她活著,帶著兩個墓碑的重量,和刻進骨血的痂,成了這場宿命里,唯一醒著的癮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