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洗過的天,藍得像塊浸了水的玉。市圖書館里,翻書聲混著空調(diào)的低鳴,靜得能聽見陽光落地板的輕響。
阮月棠停在靠窗的書架前,仰頭望最高層那本深藍布面古籍。指尖夠到書脊下端,踮著腳也抽不出來,正想找矮凳——
“需要幫忙嗎?”
清冽的聲音像山澗水撞在玉石上,脆生生落進耳朵里。阮月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回頭時,撞進一片琥珀色的光里。
溫云舟就站在身后,米白色高領(lǐng)毛衣裹著清瘦的肩,陽光在他發(fā)梢鍍了層金邊,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他離得太近,呼吸間的氣都快拂到她臉頰,阮月棠的背瞬間繃緊了。
一股冷香鉆進來——不是沈川的藥味,不是林嶼的古龍水,是雪后松林曬過太陽的清冽,混著點干凈的皂角氣,像場突如其來的霧,把她整個人罩了進去。
是他獨有的味道。
周圍的翻書聲、腳步聲突然遠了,只剩她的心跳在耳膜上擂鼓:咚咚!咚咚咚!血液往臉上涌,燙得她睫毛都在顫。明明沒碰,卻覺得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層細繭,脊椎竄過一絲麻癢。
溫云舟沒察覺她的僵,見她望著高處沒說話,又往前挪了半步。
這半步,讓兩人之間只剩一拳的距離。
冷香更濃了,裹著他身上的溫,像張軟網(wǎng),把阮月棠困在中間。她的呼吸頓住,喉頭發(fā)緊,想退,腳卻像被釘住,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溫云舟伸手了。
他的手很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凈。手臂從她肩頭掠過時,米白毛衣的袖子擦過她肩頭的薄針織——
“嗡”的一聲,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阮月棠的肩幾不可察地顫了下。能清晰感覺到他胳膊的溫度,混著那冷香,矛盾得讓人發(fā)暈。
指尖輕松捏住書脊上沿,輕輕一抽,那本深藍古籍就落進他手里。
“是這本?”他低頭遞過來,聲音還帶著山澗水的清,眼睫垂著,在眼下投出淺影,琥珀眼里映著她泛紅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見了!看見她這副慌亂失態(tài)的樣子!
阮月棠的臉更燙了,慌忙低下頭,伸手去接時,指尖擦過他的指腹——涼的,像碰了塊冰玉,麻意順著指尖竄到心口。
“是…謝謝…”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氣都喘不穩(wěn)。
溫云舟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了那令人窒息的距離。他微微頷首,唇邊漾開個極淡的笑,干凈得像雪:“不客氣。”
說完,轉(zhuǎn)身輕步走開,米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書架拐角。
那股冷香還在鼻尖繞,阮月棠背靠著書架滑了半步,冰涼的木頭貼著發(fā)燙的后背,才勉強穩(wěn)住晃悠的神。她低頭盯著懷里的深藍古籍,書脊上仿佛還留著他的溫度。
心跳還在瘋跳,臉上的燙沒褪,剛才那瞬間的窒息和悸動,像顆石子投進心湖,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摸著發(fā)燙的耳根,突然懂了——
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掀起你心上的滔天巨浪。
而溫云舟,就是那艘輕舟,悄無聲息地來,卻在她靈魂的湖面上,留下了再也散不去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