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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吃飯（第1頁）

“祖母～”軟糯的嗓音像浸了蜜，拖著長長的尾音在廚房蕩開。贊迪克肉乎乎的小手扒著木桌邊緣，指節因為用力泛出淺淺的粉，踮起的小腳讓褲腳都往上縮了一截，露出腳踝邊一圈軟白的皮肉。他鼻尖翕動著，眼睛直勾勾盯著灶臺上方的烤盤，那里正飄出濃郁的肉香，混著迷迭香和烤得微焦的麥餅氣息，把他的小肚皮勾得咕咕叫，“吃飯。”

艾雅娜正用銀叉翻著烤盤里的烤肉卷，聞言回頭時，圍裙邊角還沾著點面粉。她看著小孫子像只急著啄食的雛鳥，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圍裙擦手時帶起一陣面粉的白塵。指尖落在他溫熱的額頭上輕輕一點，力道輕得像羽毛：“我們贊迪克的小鼻子比長鬢虎還靈呢。”她抬眼望向窗外教令院的方向，“哥哥今天去聽學者講課了，要晚些回來，我們等他一起吃，好不好？”

烤盤里的油脂滋滋作響，一滴熱油濺在錫紙上，迸出更濃的香氣。贊迪克的小眉頭立刻蹙起來，像被風吹皺的湖面，他拽著桌布的手又用力了些，桌布邊緣被扯得往下墜，露出底下暗紋的桌布邊角：“不等。”奶音里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固執，卻因為底氣不足，尾音還是軟乎乎的，“海瑟姆……慢。”又遲疑了片刻，猶猶豫豫的抿了抿唇：“可以，只一會兒。”

艾雅娜被他這副嘴硬的模樣逗得眼尾泛起細紋，伸手捏了捏他鼓起來的臉頰，掌心能摸到嬰兒肥特有的彈性：“我們贊迪克最乖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身從旁邊的陶碗里捻起一小撮烤得酥脆的堅果碎，撒在剛夾出的一小塊烤肉上，吹了又吹才遞過去，“先嘗一口墊墊肚子，里面加了杏仁碎哦。”

堅果的焦香混著肉汁漫過來時，贊迪克舔了舔嘴唇。他小口咬下去，牙齒碾過酥脆的堅果，肉汁瞬間在舌尖炸開，燙得他微微吐了吐舌頭，卻還是含糊著說：“香……”嘴角沾了點油光，像只偷吃到蜜的小貓。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踏過石板路的聲響，贊迪克耳朵尖動了動，立刻松開桌布，小短腿在地面上磕出噔噔的響，人已經像顆小炮彈似的沖了出去，嘴里控訴般地還喊著：“海瑟姆！慢！”

艾雅娜望著他跑遠時揚起的衣角，笑著把烤盤往餐桌中央挪了挪，陽光透過木窗落在烤肉卷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

“我帶了布丁，”艾爾海森從善如流的單手撈起撞過來的小豆丁，威脅的蹭了下他的額頭，“叫哥哥，不然沒你的份。”

贊迪克被他撈在懷里，小胳膊還緊緊圈著少年的脖頸，聽見“布丁”兩個字時眼睛亮了亮，卻還是梗著脖子不肯松口，只是把臉埋在艾爾海森的衣領里，悶悶地哼了一聲。直到鼻尖嗅到那股甜絲絲的焦糖味——艾爾海森另一只手里果然拎著個小巧的玻璃罐，罐子里的布丁顫巍巍的，頂上還綴著一支帕蒂沙蘭。

艾爾海森低頭看懷里的小不點，指尖戳了戳他緊繃的脊背，“再鬧，布丁就要被祖母分走了。”

這話果然管用，贊迪克立刻從他衣領里抬起頭，小臉上還沾著點剛才沒擦干凈的油星，卻一本正經地盯著玻璃罐：“那我吃你的。”奶音里的氣鼓鼓早散了，只剩下對甜食的執著。

艾爾海森被他這副見食忘“仇”的模樣逗笑，抱著他往廚房走。剛踏進門檻，就見艾雅娜已經把餅切成了小塊，正往盤子里擺：“回來得正好，正準備吃飯了。”

贊迪克立刻從艾爾海森懷里掙下來，小跑到桌邊扒著椅子往上爬，短腿在椅面上蹬了好幾下才坐穩。艾爾海森把布丁放在他面前，他立刻伸出小勺子挖了一大口，布丁滑進嘴里時，眼睛都瞇成了月牙，嘴里含混不清地說：“甜……”

艾爾海森在他旁邊坐下，艾雅娜給兩人各盛了一碗熱湯：“今天聽的課有趣嗎？”

“還行，”艾爾海森拿起刀叉，目光掃過弟弟嘴角沾著的焦糖，順手用指尖擦掉，“講的是古代文字演變，有幾個論點倒是新鮮。”

“難得有腦子不是那么僵硬的家伙。”聽上去心情還不錯。

贊迪克聽見“文字”兩個字，嘴里的布丁還沒咽下去，就含著勺子抬頭看他：“字？”

“從赤王陵新拓下的文本，我可以教你，”艾爾海森把切了小塊的烤肉卷放到他盤子里，“不過，先吃飯。”

贊迪克立刻乖乖低頭，小叉子在盤子里戳來戳去，把烤肉和餅混在一起。艾雅娜看著兩個孩子，端起自已的湯碗，暖融融的熱氣拂過臉頰，窗外的陽光斜斜地淌進來，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纏在一桌噴香的飯菜旁，像根看不見的線，輕輕系著這方小小的庭院。

飯后的陽光更暖了些，贊迪克捧著空了的玻璃罐，小舌頭還在罐壁上舔來舔去，試圖把最后一點焦糖味卷進嘴里。艾爾海森收拾著餐具，余光瞥見他這副模樣，伸手敲了敲玻璃罐底：“再舔下去，明天就沒有新的點心了。”

贊迪克立刻停了動作，小手把罐子抱得緊緊的，瞪圓了眼睛看他，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寶。艾雅娜笑著過來接過罐子：“好了好了，罐子里的甜味早被你舔干凈啦。去院子里玩會兒吧，我和你哥哥還有事要說。”

得到準許，贊迪克立刻從椅子上滑下來，一溜煙跑到院子里，圍著那棵老證悟樹轉圈。樹影在他腳邊晃啊晃，他時不時伸手去夠低枝上的葉子，短胳膊夠不著，就原地蹦跶著跳，笑聲撞在院墻上，又彈回來，混著風里的甜甜花花香，輕輕落在艾爾海森耳邊。

艾爾海森幫著把碗筷放進水池，艾雅娜擦著手說：“下午要去趟教令院的藏書室？”

“嗯，昨天借的拓片還有幾處沒看懂，”他頓了頓，看向窗外蹦跳的身影，“贊迪克……要不要一起去？”

艾雅娜挑了挑眉，手里擦碗布的動作頓了頓，眼角的笑紋里盛著了然：“他能在圖書館待得住嗎？”

“試試吧，”艾爾海森正將擦凈的銀叉歸進抽屜，金屬碰撞發出輕響，他側過臉時，嘴角那點笑意像被陽光吻過的細沙，淺淡卻清晰，“或許能找到小孩子看的繪本。”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窗欞落在院角——贊迪克正踮著腳夠樹枝，小身子晃得像株被風推著的風滾草，卻偏不肯叫人幫忙。艾爾海森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認真：“而且，早上出門前他看到我帶回來的拓片了，盯著那些扭曲的符號看了足有一刻鐘。換作別的孩子，早該去扯書頁玩了。”他收回視線，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兩下，“說不定，贊迪克比大多數人都更聰明。”

艾雅娜的手微不可察的遲滯了一瞬，又自然的把最后一只碗放進櫥柜，轉身時手里多了塊剛烤好的蜂蜜餅干，隔著窗戶朝外面揚了揚：“贊迪克，過來。”

小家伙立刻放棄了和樹枝的較勁，撲騰著跑過來仰臉看她。艾雅娜把餅干遞出去，指尖揉了揉他軟乎乎的頭發：“哥哥可是說你聰明，那去了圖書館可得乖乖的，別給人家添亂，聽見沒？”

贊迪克嘴里叼著餅干，含糊地“嗯”了一聲，小腦袋點得像啄米的雀兒，眼睛卻偷偷瞟向艾爾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