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坳貧士守孤廬
,風雪夜樵夫返故里
手機的電子音與風雪聲交織在一起。
林晨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短視頻里的狐仙正搖著蓬松的尾巴,將一串晶瑩的淚珠凝成珍珠,塞進窮書生李福的袖袋。嘖,這編劇也太能編了,他叼著半塊餅干嘟囔,嘴角還沾著餅干渣,哪有狐貍哭起來掉珍珠的?
窗外的空調正呼呼吹著暖風,茶幾上的冰鎮可樂冒著細密的水珠,與屏幕里漫天飛雪的古早畫面形成奇妙的割裂。突然,畫面中央那只火狐貍的眼睛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紅光穿透屏幕——不是特效,是真真切切帶著灼熱感的紅光,像燒紅的烙鐵直戳他的眉心。
操!林晨只來得及罵出一個字,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癟下去。手機啪地砸在地毯上,屏幕還亮著,狐仙的笑臉在黑暗中漸漸模糊。意識沉入深淵的最后一秒,他聽見自已的心跳聲越來越遠,像隔著厚厚的積雪傳來的悶響。
破屋寒風起
咳咳
刺骨的寒意順著衣領往里鉆,凍得林晨猛地打了個寒顫,意識像沉在冰水里的石頭,終于慢慢浮了上來。他想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胳膊重得像灌了鉛,指尖觸到的不是柔軟的棉被,而是粗糙扎人的布料,帶著股霉味和土腥氣。
這是哪兒?他沙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卻陌生得可怕——不是他慣常的清亮,而是帶著長期營養不良的干澀,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
映入眼簾的不是他租的公寓天花板,而是黑乎乎的房梁,上面掛著幾串干癟的玉米芯,蛛網在角落里結得密密麻麻。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扎得皮膚發癢。他猛地坐起身,動作太急扯到了腰,疼得嘶了一聲——這具身l竟虛弱到這種地步。
無數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涌了進來:穿粗布麻衣的婦人在灶臺前揉面,男人扛著鋤頭在夕陽里笑,還有兩張蓋著白布的床,哭聲,葬禮,空蕩蕩的屋子
李福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他真的成了那個短劇里的窮書生,那個父母雙亡、在李家坳孤苦伶仃的李福。
屋外傳來哐當一聲響,像是門板被風吹得撞在墻上。緊接著,是呼嘯的風聲,不是城市里規規矩矩的穿堂風,而是帶著野性的咆哮,嗷嗷地沖撞著窗欞,仿佛有無數頭餓狼在屋外徘徊。
李福(林晨)裹緊身上那件打記補丁的單衣——說是單衣,其實是件被拆了棉絮的舊棉襖,灰撲撲的布料上打著七八種顏色的補丁,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自已縫的。風從補丁的縫隙里鉆進來,像細小的冰針,扎得他皮膚發麻。
他挪到窗邊,推開那扇用麻繩拴著的破木窗。窗外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李家坳像被老天爺扔進了冰窖,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遠處的山巒隱在風雪里,只剩模糊的剪影,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村子里的土坯房東倒西歪,屋頂的茅草被風吹得亂飛,有的人家煙囪里連煙都沒冒,不知是沒人,還是連燒火的柴都沒了。
北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李福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才發現自已的耳朵凍得通紅,摸上去硬邦邦的,像兩塊冰坨子。他想起記憶里的片段:去年冬天太冷,他把棉襖里結塊的棉絮掏了大半,才勉強能穿上身,如今這單衣根本擋不住風雪。
咕嚕嚕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提醒他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李福轉身走向灶臺。那灶臺是用黃泥糊的,邊角已經剝落,露出里面的碎石子。一口豁了邊的鐵鍋蹲在灶上,鍋底黑得發亮,結著一層厚厚的油垢。他掀開鍋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里面是昨天剩下的紅薯湯,早就凍成了硬塊,邊緣翹起來,像塊灰撲撲的冰磚,上面還落了點灶臺頂上掉下來的灰塵。
他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鍋沿就猛地縮回,嘶的一聲——鐵鍋比他的手還涼,凍得指尖發麻。
王家坪張大戶給的三個銅板他搓著凍得發紫的手,指關節腫得像小蘿卜,每動一下都發出咯吱的響聲,像是骨頭在摩擦。這雙手布記老繭和裂口,虎口處還有道新鮮的劃痕,是今早劈柴時被木刺扎的,血痂凍得硬邦邦的。
買了半袋紅薯面,夠熬三頓糊糊。他望向灶臺下的瓦罐,聲音里透著股自已都沒察覺的苦澀,可這雪再下三天,山路一封,去哪找活計?
房梁上懸著個破麻袋,里面是前幾日上山砍的柴,只剩小半袋了。那些柴都是從石頭縫里摳出來的枯枝,濕得能擰出水,燒起來濃煙滾滾,能把人嗆得眼淚直流。可他舍不得扔——哪怕只能冒煙,也比在屋里凍著強。
墻角立著根扁擔,兩頭的繩子磨得快斷了,露出里面的麻線。這是他吃飯的家伙。早上天沒亮,他揣著兩個凍窩頭出門,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三十里山路,到王家坪給張大戶劈柴。
寒日憶前塵
李福蹲在灶臺前,火光(如果有的話)該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可此刻只有窗外透進的冷光,照亮他眼底的茫然。記憶像斷了線的珠子,時不時蹦出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