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籬不語,她自然聽出來林宣禮話里有話,果不其然,緊接著便看見他抽出一張紙來,端正了身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顧云籬,”他啟唇,“明德二十五年生,父不詳,母不詳,生于滇州,師從鬼醫,后隨其游歷……至臨云鎮敬歷坊。”
不過一夜的功夫,他已經將自己的履歷生平弄到了手,一時間,顧云籬不知是該慶幸他查到的只是偽造的履歷,還是該憂慮之后。
“鬼醫?好大的名氣。”他扔下手中的紙,“從東京來時,我也是早有聽聞江南一帶鬼醫弟子行醫的名聲,沒想到剛來
她抬手寂靜無聲地在林慕禾眼前擺了擺
昨夜闃寂,連鴉雀聲都不曾聽聞,只有時而的夜風與蟬鳴聲陣陣,一切掩蓋在黑暗之下,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
今日沒有升堂,而是直接在一間議事閣內繼續盤問。被拍案定罪的那群人不知經歷了什么,清早時分,待所有人被傳喚過去時,只剩下陶荊一人跪坐在地,他身上沒幾處好皮,嘴上被塞著布團不能言語,卻依舊一副不忿的模樣,看起來并不想承認罪行。
小小的議事廳內擠滿了人,幾個敕廣司的通巡使也被押至堂前,其中一個顧云籬還甚是熟悉,尋常發布敕令時,都是這人負責接傳,一來一去混了個眼熟。
只是沒想到,再次見面竟是要對簿公堂,她眼底沉了沉,暗暗心道一句真是世事無常。
被搜出來的草藥擺在地上,林宣禮手持昨日林慕禾上呈的藥包,將里面的幾顆銀蔌殼挑出放在托盤上。一陣極細的“喀拉”聲跌落盤中,林宣禮長睫一顫,抬眼看向顧云籬,啟唇道:“顧娘子,請吧。”
瓷凈的托盤之中,一左一右放著兩堆銀蔌殼,一眼看去別無二致。
林慕禾被安排在絹布屏風之后,隔著一道幽簾,她支著耳朵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可半晌過去,那頭卻詭異地安靜。小葉站在屏風之間,能清晰地看見前方的光景,林宣禮的面色如常,他一概是這般叫人看不出端倪的模樣,單單一個眼神就會將自己嚇得腿軟,即使隔著這么遠,小葉心里還是有些犯怵。
拿起鑷子各取一顆,顧云籬垂下眼簾,低頭嗅聞,又放在手心自己比對,片刻便得出了結論:這兩堆銀蔌殼確實出自一筐,只不過……
她動作一滯,眼底弦動般滑過一道光來——出自林慕禾上呈的那包藥的銀蔌殼,卻隱隱帶著一絲發苦的藥味,這并非那包草藥的氣味,而是一股令她熟悉的味道。
眸光一凝,顧云籬腦中閃過昨日的片段,忽地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她擱下手中的鑷子,上前合袖交手作揖回答:“回稟大人,以上禁藥確為一類,出自同一筐……”她半闔著眼,甚至一一將受潮的shi度、變質的氣味都說了出來,如此這般,更為可信。
語罷,靜了許久,才聽見林宣禮沉吟了一聲:“原來如此,多謝顧娘子。”
陶荊滿頭大汗,被封著嘴,只能“唔唔”地發出些不知所云的聲音,他憋得滿臉通紅,想要反駁,卻無奈被捆住手腳,只能徒勞地掙扎。
“好了,事已至此,想必諸位已經明了。”他長腿放下,坐在交椅上,目光一一掃過今日監審的幾個官員。
沒人敢發聲,只能低了低頭,表示沒有異議。
他不語,一掀衣袍,自交椅上起身,幾步走到了陶荊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