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不太待見江湖人士,總覺得這幫人沒有規(guī)矩,鬧起來又是天翻地覆的,且長久以來一直是朝廷心頭一塊弊病,他實在是愛見不起來。
楚禁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白崇山便不由分說地繼續(xù)補上:“你既為朝廷命官,就該謹(jǐn)言慎行……牽扯進(jìn)來,于你仕途又有何用?”
雖說是數(shù)落的話,卻也實在都是為他著想。這話也如一盆冷水,頃刻間就把楚禁心里剛剛?cè)计饋淼哪屈c叛逆的火花給澆滅了。
“御史大人所言極是,”他把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收了起來,嚴(yán)肅了神色,“那路由之夜半派人圍剿平民居所,本就于法度于情理不合,我出手將他攔下,也是為了江寧法制啊?!?/p>
顧云籬默默在心里感嘆,真是好冠冕堂皇的一截話。
就連她一旁站著默默聽著的林慕禾,也聽得一愣一愣,不明覺厲。
他慷慨情懷,一句“為了江寧法度”,竟然直接把白崇山給堵得沒話了??伤麚胶瓦M(jìn)這事兒,本就讓原本就復(fù)雜的案情更上一層樓,這是實打?qū)崨]跑的。
暫且挑不出什么毛病來的白崇山與楚禁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終究吹了吹胡子,又重新坐了回去。
“也罷,”他一擺手,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盞喝了兩口,“我還有一兩句話要問這兩位娘子?!?/p>
見此架勢,顧云籬下意識便要跪下答話,在公堂中跪答司理官所問已是傳統(tǒng),她一撩裙擺,正想著扶著林慕禾一起,卻聽白崇山道:“不必跪了。”
連同林慕禾,兩人一齊一愣。
“我聽聞林娘子傷病未愈,跪著答話就免了,”他瞥了一眼林慕禾,眸子閃了閃,“顧娘子也一并站著回答老夫便是。”
林慕禾不免對這看起來頑固不知變通的御史另眼相看起來。
她與顧云籬便一起交手回:“多謝御史大人?!?/p>
“我只有兩個問題,”他擱下茶杯,神情端正嚴(yán)肅,“
最壞的情況之下,她不會再是孤身一人。
“……”她眨了眨眼,快速思索完畢,“民女不過一介草民,生于滇州,自小跟著師父一起長大,學(xué)得幾分淺薄醫(yī)術(shù),而今在臨云鎮(zhèn)開了家醫(yī)館,靠行醫(yī)度日?!?/p>
語罷,白崇山看了看身側(cè)的聶銘,見他輕輕頓首表示了肯定,又轉(zhuǎn)過頭來,問:“師父?”
聶銘在一旁幫著補充:“大人有所不知,顧小娘子師從鬼醫(yī)……這么說您沒什么印象,這鬼醫(yī),名叫‘顧方聞’?!?/p>
白崇山向來不屑于主動去了解這些江湖恩怨情仇,自然對這些傳得邪乎的稱號一無所知。
鬼醫(yī)是誰他不清楚,但要說顧方聞,他卻是印象深刻。
于是顧云籬頭一次見這古板端正的老頭神情空白了一瞬,轉(zhuǎn)而眉心涌上了些許黑氣來:“原來是他?!闭Z氣很是別扭,不用顧云籬猜,都聽得出來這位御史對于顧方聞的印象欠佳。
她有些汗顏,抿著唇不說話。
“你竟是他的徒弟,”他語氣意味深長,目光上下又重新審視了一番顧云籬,“性子沉穩(wěn),倒不像是他教出來的?!?/p>
顧云籬順坡下驢:“御史大人認(rèn)識我?guī)煾???/p>
“哼哼,”白崇山立即擺了擺手,端起一邊的茶又喝了一口,xiong口都有了些起伏,“談不上認(rèn)識,只是先前有過些許交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