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未必會比你那日被禁藥引出蠱蟲的感受好受,但我會盡我所能,讓你不那么痛苦。”
她說完這句話,從開合的窗扇外忽而涌進來些許晚風,屋外的橙黃色的落日余暉之景不知覺間已被緩緩爬上的月白色的夜色侵襲,由下至上地逐漸變換。
窗外的槐樹從窗頂向下伸展,被菱花的窗框分為了三格唯美的畫卷,將二人框入畫中。
眼前茶盞內的茶湯被吹進盞內的槐花弄皺,波紋推開,映出顧云籬的面容。
林慕禾的聲音也在此時傳來:“這般說來,顧神醫,我離雙目見明是否也不遠了?”
她倒是樂觀,就這么篤定自己能治好她。
顧云籬心中不由得一陣失笑。
“若那日真的來臨,我想親眼看看顧神醫所說的江湖之大,廟堂之高。”
顧云籬端起茶盞,沒有管那里面落進去的槐花,就著一股槐花香啜了一口茶水。
“那應該……也不遠了。”
“當然,還更想親眼看看……顧神醫的模樣。”槐花輕佻地觸碰到飲茶的嘴唇,顧云籬手一顫,情不自禁碰了碰自己的臉頰。
問阿難眼,阿難口,阿難鼻,阿難行步。
她慌亂垂下眼,想了半天,也只回了一句:“不過皮囊罷了。”
皮囊之下,不過是森然白骨,有一日皮肉腐爛,不過都是虛妄之物。
但由那白骨生出的、勾勒的、繪畫出的皮囊,她也想親眼去看,恰如佛前長跪時,發愿于佛陀前的心愿般——
長生殿前,得見光明時,愿見我所想見之一切。
三日后,林家老宅人啟程回往江寧府,因車駕不足,來回運輸的東西又太多,便行了水路。
兩岸青山夾道,船舶劃開層層水浪,卷攜濤濤江水,重新駛回來時的地方。
打點好一切,林慕嫻也決定在江寧休整兩日后,啟程返回東京。
期間,仇沔又來了一趟,交代了那幾個惡賊的結局。
林慕嫻正同林慕禾喝茶,猛地聽見朱青被綁在馬后拖行羞辱,后一頭撞死在墻上時,還是忍不住一個寒噤。
林慕禾聞言卻一哂:“他倒是走得痛快。”不咸不淡,冷冷扔下這句話時,連林慕嫻都有些驚疑,這話全然不像林慕禾說話的風格。
“死了也好,這般畜牲貨色,倘若還活著,可叫人安息?”聽見她語調古怪,林慕嫻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道。
林慕禾只哂了哂,沒有繼續說話,看著林慕嫻將稟報的人遣退。
“我來還有一件事,今日,要與顧娘子同行出趟門,前來告知姐姐。”
林慕嫻自然巴不得她離自己越遠越好,這妮子如今在自己眼前,眼皮子就跳個不止,看一眼心驚一次,可若不在眼前,心里又更沒底,她亦是有些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