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笑了笑:“也好,顧神醫有自己的考量便好。”
她靜靜笑著,再一次讓顧云籬無法窺見其周全的神色,更不知這一刻她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
迫不及待地,她更想讓林慕禾早日復明,迫切地想從那雙眼中看見色彩、情緒,看見那灰白的瞳孔漸漸染上墨色,填滿她的情緒,以來參破她更為隱秘的心緒。
只是聰慧如她,哪怕目盲也從未影響過她對世事的窺探認知,那么自己的秘密,究竟又能藏幾時呢?
待一切明了的那天來臨,真的面對上那雙澄明黑亮的眸子時,又會是怎樣一番境地?
從水路去往東京的事情便就此定下,為了更平穩從水路上走,特地又重新挑了個日子,晚原先定下日子三四日才出發。
這三四日的空閑,隨枝也被林慕禾以仆從之由留在府中,只是她為商戶籍,沒有身契,比府中的女使們又寬松自由了幾分。
此事的林慕禾正沒人敢多為難一寸,盡管這隨枝娘子來歷有些不尋常,但念在手邊確實沒個趁手的女使塞給林慕禾支使的,林慕嫻也只能同意了讓隨枝留下。
于是原本有些安靜的憑御軒又熱鬧了幾分,即使馬上要離開了,隨枝還是帶著顧云籬與清霜在院子里修整了一番,將花草侍弄得體了不少。
小廚房熬上林慕禾調養身子的藥,趁著這空閑時期調養了幾分。顧云籬思慮周全,又在院中通宵達旦地磨藥煎藥,做出來一小瓶藥丸狀的調養藥,隨身帶著,方便路上隨時服用。
一切準備妥當,六月廿七這日,風和日麗,河面上風速溫度適宜,正是出行的好時候。
顧神醫,在想什么?
林家置辦了兩艘中型商船,一艘用來運送來回行李、以及從紀家接來的賀禮,另一艘則是主人家乘坐的。
清早開始整飭搬運,日上三竿,巳時初時,終于修整完畢,主人家登船。
林慕禾的行囊很簡單,帶了幾身換洗衣物和一些尋常物件,甚至不及林慕嫻裝衣裳的箱奩大。船行數日,商船內的裝潢與普通人家居所無異。
林慕禾與顧云籬居于甲板所在的一層,除卻在外的護衛與皇城司暗衛,這里面便只住著她們四個。
銅鏡前,隨枝正為她算著帶著的衣裳:“好娘子,來來去去就這么幾身衣裳,都是去年的舊款了,東京的太太女娘們早不流行這樣的了,待去了東京,我去裁衣店好好給你添補幾身。”
“依你罷,我雙目不能視物,再鮮艷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知究竟是個什么模樣。”林慕禾說著,循著記憶摸到一只妝奩匣子,輕輕將銅鎖叩開,她摸了摸,取出一只銀釵,問身后的顧云籬,“顧神醫,還勞煩你為我看看,我手中的可是一支梨花銀釵?”
看了一眼,顧云籬怔了怔:“正是,你要戴這個?”
林慕禾應了一聲,她也很有眼色地上前接過那釵子替她簪好,順便又強迫癥似的將她幾縷雜發并入耳后。
這釵子她自是認得,是小葉的舊物,也是親手送走歹人、送走了她生命的那只銀釵。林慕禾并不忌諱什么沾了晦氣,在顧云籬簪好后,她兀自輕輕碰了碰那釵子,像是在做什么約定,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顧云籬靜靜看著,沒有打擾,在她結束一切后,原本平穩泊著的船忽然輕輕搖晃了一下,船艙外傳來一陣號子聲,是船要駛出碼頭了。
幾人紛紛放下手中的事情,一同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