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京如此之久,我一直苦于沒有法子面圣,陳述實情,便想……不如趁著田獵時,告到官家御前。”
杜含倒是冷靜,替他分析:“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混進田獵中?庶民告御狀,是不論何故都要挨二十大板的,更何況,你又是在榜通緝之人。”
“只要能洗清我師尊冤屈,管他幾板子!”
“我不日調任大理寺,或許可以為你打探打探……”
看著蕭介亭,藍從喻一肚子話想說出來,譬如勸他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再議,新皇若即位,總要大赦天下,大赦之后,獄中的人便能出來,屆時一切塵埃落定,再論其他,不更穩妥?
但看他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模樣,就知他這一個月來為了蟄伏刺探情報耗成了什么模樣。
他或許不需要什么清白,但他身后的刀術,卻急需洗清這不白之冤,百年大派,以仁義忠孝為本,在北地做了百余年戍國者,怎能忍得了現如今這一盆叛國而通外敵的臟水?
藏在喉頭的話止住,藍從喻看向杜含,也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妥協。
“我等只能送你至此,”她輕嘆一聲,“朝局流離,我也不過求自保之輩,沒能幫上你什么,實在慚愧。”
“藍娘子說這話……已經夠夠的了。”蕭介亭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半刻鐘后,馬車駛離,路過曹門里,蕭介亭熟練地滾下車,來不及讓馬車兩人說一句道別的話,便快速消失在錯綜的巷子里。
杜含調任大理寺的第二日,林慕嫻一案終于以紀顯允不做追究,贖了二百兩銀子告一段落。
釋放這日,只有宋如楠親自到典獄門口接她。
在獄中的林慕嫻也早已聽聞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眾人皆以為她的瘋癥只是一時的,可待她出來時,才看清情況。
重傷仍舊還在養病的紀顯允沒能過來,支使了一個器重的小廝前來。
一見到從獄中出來的林慕嫻,這小廝本來醞釀好了的一席話也堵在喉間,不知該不該說,或者說,眼前之人的狀態,能不能聽明白自己的話都是個問題。
她消瘦了許多,兩頰都凹陷進去,雙眼無神,換上一身干凈的白衣后,更顯得身形空空蕩蕩,竟然有些骨瘦嶙峋之感。
看見宋如楠時,她也仍舊面無表情,無神的模樣,等宋如楠忍不住哽咽,想上前摟住她時,她卻忽然觸電般一掌揚開來人的手掌,驚懼地后退,卻被身后的典獄司吏堵住去路。
“離我遠點!遠點!”她低喝著,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生身母親,而是要取她性命的惡鬼。
面對這樣的情況,眾人無奈,將她駕上車更是難如登天,瘋魔得快要沒了人樣,最后無奈,還是有人上前在她后頸下了一記手刀,將她劈暈,才順利將她架上馬車。
宋如楠緊跟著便也要上車,卻被紀顯允派來的小廝一把揪住衣衫:“太太、太太留步,我是我們紀郎君的書童,有些話還要和您說!”
上車的動作一滯,宋如楠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停下,讓手下的女使們先送林慕嫻回府。
“紀郎君不追究,我已萬分感激了,還想著登門道歉,怎得還勞他派人親自接嫻兒回家?”
“郎君惦念娘子,知道娘子那日出手,決不是故意之舉,郎君托我來,還說……愿放下前嫌,與娘子再結善緣……”
宋如楠眼眸顫了顫,一點光落了進去,很快便被眸中的黑暗吞噬:“嫻兒如今已被除族譜,不是林家女,你家郎君不知?”
“自是知道的!郎君對嫻娘子,也是一片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