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繁漪眨了眨眼,俯身將那掉落的東西揀起,拿在手心里摩挲。七歪八扭的蝴蝶紋樣輕輕反饋在著她的指腹,一瞬間,李繁漪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被這樣一個幼稚的人吸引。
不染塵埃的赤子之心,一時間竟然成了于她最珍貴的東西。
連日被下了禁令的坤寧殿,除了平素送飯的宮人外,都不允許旁人接近,今日官家終于準允二皇子去探視久病的生母,因而一早,殿內就開始灑掃起來。
宮人們忙活起來,卻都不敢靠近寢殿,近些日子以來,坤寧殿內的氣氛詭異地令人難受,原本操持殿內一切事務的張殿直忽然被內省押走,至今沒有確切音訊,而失去了張殿直整日照顧的皇后,似乎比平常還要瘋魔些,每日除了吃飯,幾乎不允許人靠近寢殿分毫。
小宮人拿著水壺澆花,不敢發出大聲響,時不時也朝外看著外面的動靜。
今日過后,官家會不會繼續維持如今的禁令,還是個未知數,眾人都希望快快結束眼下這樣的形勢,喘口氣也好,整日如此,坤寧殿也快成了兇殿了。
未幾,殿外一陣輕微的言語聲,幾個宮人立刻反應過來是二皇子來了,立在門口便等候起來。
內省的人在外候著,李淮頌怒意未消,狠狠瞪視了一眼這群面上和善恭維,但句句都在阻撓自己的人,踏步邁進殿內。
疏冷的秋日,殿內漆黑幽涼的地板上投射進來被窗棱窗框分割開的陽光,香爐熄著,可李淮頌還是聞到了些許淺淡的異香。
“殿下,還得請您獨自進去,娘娘這幾日都不允許我們入內……”
上一次與皇后相談,還是殿試之前,上次的不歡而散與并不稱心的結局讓李淮頌在撥開簾子前少有的躊躇猶豫了一瞬。
殿內,只剩下他的腳步聲與沙沙衣料摩擦聲,他慢慢走著,冷不丁地,耳邊傳來一聲“來了”。
“你的手特別,我很早前,就記得清楚了。”
渾身一個激靈,李淮頌抬眼,正看見桑盼穿戴妥帖,一身水藍色的褙子,正坐在寢殿內的軟榻上翻閱著什么。
“娘娘。”他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叉手道,“多日不見,身子好些了嗎?”
桑盼冷冷地斜了目光過來,翻動了一頁:“我尚好,你坐吧。”
看她的神情淡然,沒有張殿直在側,她好似也不受影響,舉止間沒有任何異常。
離得近了,李淮頌又聞到了那股奇異的香味,而這些香味的源頭,似乎就來自于桑盼身前矮幾上的香爐,味道尤其明顯。
“娘娘熏了什么香?”他隨意問道。
“不是什么香,”桑盼輕聲說道,而后抬手將手邊的茶水澆在香爐中,“你父親準允你來,可和你說過些什么?”
提及此事,李淮頌的眸色黯了幾分:“父親病重,只召見皇姐與一些中書眾臣,我離了政事堂,他也從未過問過。”
這是什么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了,李淮頌不甘心,可卻沒有別的法子,上次的事情顯然是觸了官家逆鱗,就連幾個上書為他說話的臣子,都被官家責罰,重則貶謫,一時間,無人敢在上奏。
“那你舅舅呢?”桑盼的目光雖在手中的書上,可眼前的文字仿佛拆解成了一個個奇形怪狀難以解釋的符號,一個字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