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除了鋪子里的事情,還有件事情,不知你想不想聽。”隨枝試探著抬眼看,林慕禾愣了一瞬,意會了。
“趁著右相不在,前幾日……林慕嫻在家中削發,入了城郊的華嚴庵為尼了,據說,宋氏也要與右相和談了。”
若不是特殊時期,戰事當緊,這會兒有關右相的言語早該穿得滿城風云了。
林慕禾驚奇地發現,如今再聽到那個原本的“家”的消息,自己的心情已掀不起什么波瀾了。
她笑了笑,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將話題繞回了鋪子的事情,沒說幾句,又困得打起了哈欠。
隨枝鼻尖發酸,沒再多說消磨她的精氣,給她掖好被子,放下簾子,聽著她很快入睡,呼吸綿長起來。
夜半,主屋里又是一陣動靜,白日里吃得東西到這會兒又被林慕禾吐了個干凈,她難受地趴在顧云籬腿上,吐得面色發白,到再吐不出東西,肚子又亂叫起來,可這回,好不容易有的食欲也消磨殆盡,喝了幾口水,她又沉睡過去。
地龍生得很熱,顧云籬卻覺得如墜冰窖,冷得她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天還未亮,便早早穿了衣裳,趕去宮門口等宮門大開。
李淮儀答應她的事情仍舊作數,在他的首肯之下,她第一次踏進那傳聞中關押罪妃的冷宮——長幽宮。
如殿名一般,這里四周遮蔽,只有午時能見些陽光,其余時間都隱沒在陰影中,陰冷又蕭瑟。
偌大的宮內只有一個腿腳不便的嬤嬤與消極怠工的小宮人,長久沒見到有生氣的人,這兩人驚愕了一陣,叮囑她一句小心,便將她放了進去。
推開松散的木門,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顧云籬屏息,一瞬間聞出來,這是她臨走前給桑盼開下的治藥癮的藥,混雜著血腥味,難聞至極。
地上一張竹席臟污不堪,一個頭發蓬亂枯槁的人正叉開腿坐在地上,神經質地咬著手指,聽見后面的響動,猝然回頭。
原本美艷的面容此刻卻像是陡然老了十歲,幾乎讓顧云籬懷疑,這與桑盼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那雙迷茫的眼對焦之后,竟忽然清明了起來,顧云籬還沒說話,倒是桑盼先開口了:“許久不見,顧大人,你怎么成這樣了?”
反應片刻,顧云籬這才明白桑盼這話是什么意思,連日來晝夜勞心傷神,她也不似先前精神了。
看了眼碎在地上的碗盞,顧云籬想起門口那個消極怠工的宮人,眉眼冷了下來:“你故意不喝藥?”
“是,我算得不錯,你果然回來了,你果然還有把柄。”癡癡笑了兩聲,桑盼拍了拍身上看不出原色的衣裳起身,“不是嗎?”
“你引我來,是要做什么?”
“真相,我要知道這個。”桑盼說著,衣袖里卻忽然劃出一片碎瓷。
顧云籬瞳孔一縮,剎那間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就要上前阻攔——她不能死,至少現在,她必須好好活著。
那碎瓷抵在脖頸前,捏著它的人臉上扯起一抹得逞的笑:“你還用得到我,甚至不能讓我去死。對吧?”
顧云籬無話可說,一雙眼深深地盯著她。
“見你這樣,我真是太痛快了。”
默了片刻,顧云籬緩了緩呼吸,沉靜開口:“娘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