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點點頭,坐回馬車,長舒了一口氣。
縈繞在她頭頂多年潮shi的陰雨,似乎終于在此夜止息,寒意飄零,杜含裹住厚厚的氅子,打了個寒顫。
夜里,她隔著馬車車壁,似乎聽見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聲,只是片刻,那道聲音,便徹底消失在夜中。
……
翌日,大理寺搜查的批文正式下印,相府宅子被官兵圍住,惹來一陣陣旁人的議論聲。
“聽說了沒?這官老爺昨天讓整下去了!”
“林大人不是清流之臣,為何會……”
“那都是胡扯啦!哪個清流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不過一個晚上,流言蜚語四起,管他林胥做沒做過,都一股腦栽在了他頭頂,一夜之間,原先兩袖清風的人臣林胥,形象瞬間跌落泥潭。
屋內,外面搜查的聲音一聲聲傳入耳中,林宣禮坐在椅子上,緊皺眉頭,許久都未睜眼。那聲音像鈍刀,一下下刮著他的神經。
蔡旋在他身側,還在與他說著查到的結果:“確定了,就是沈□□……若非她,大人絕不會落得如今這樣!我們都被她蒙蔽了!”
耳畔聲音嗡嗡,林宣禮緊閉眼,沒有應聲。林胥被大理寺帶走時那驚怒交加、強作鎮定的臉,李繁漪與李淮儀冰冷的目光,還有那些如山鐵證……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激烈沖撞。
“郎君,眼下還是要想法子,將主君救出來啊!”偌大的相府內,只剩下林宣禮這么一個話事人,蔡旋急得不行,自他從宮中回來,便一直在他耳邊絮叨著。
“蔡叔,”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依舊沒有睜眼,聲音低沉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不必了?!?/p>
“什么不必?”蔡旋一時沒反應過來,或者說,他根本不愿去理解那話里的意思。
林宣禮緩緩睜開眼。那雙總是沉穩冷靜的眸子里,此刻布滿了紅血絲,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痛苦和掙扎。他看向蔡旋,那眼神讓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心頭猛地一沉。
“父親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地擠出來,“罪證確鑿,罪無可赦?!?/p>
“郎君?!”蔡旋如遭雷擊,眼睛瞬間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聲音都變調。“您……您說什么?!那是您的父親啊!您怎么能……怎么能說這種話?!”
“兩位震怒,朝野皆驚。長公主親自坐鎮,白崇山鐵面無私……蔡叔,你告訴我,此時此刻,還有什么法子能救?硬要救,只會把整個林家,把跟隨父親多年的所有人,包括你、我,全都拖進去,陪他一起粉身碎骨!”
他的話不錯,事實確實如此,但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實在有些冷血。蔡旋心一涼,可他卻并未想到,這樣冷漠的態度,正和林胥一脈相承。
“好……好……”蔡旋嘴唇哆嗦著,眼神從震驚、失望,逐漸變得空洞,“郎君高義,我……明白了?!彼麘K笑一聲,那笑聲凄涼又瘆人。
蔡旋步履沉重地退出了房間。門關上的瞬間,林宣禮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回椅中。
門外,大理寺的人正走得差不多。
“管事,郎君、郎君怎么說?”
蔡旋抬起頭,眼中多了幾分冷硬與陰狠:“事已至此,不必再拉郎君下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