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站定,還想再解釋兩句,可話還沒到嘴邊就壓回去了。眼下的場合不適合講這些,不管是朋友們在場,還是依照容因本身的性子,以為適得其反,還是等結束后再談了。
好。她輕聲回應。
廚房里已經接近尾聲,炒好的菜開始逐一端出來,擺上桌。
一共十七個菜一個湯,外加果盤甜點,湊成好聽的吉利數,算上剛到的吳林語,還有廚師和阿姨,總的是九個人。前幾個涼菜上桌,一群人就依次找座位,容因被喬言拉著坐靠窗的位置,溫如玉接著到容因左手邊坐下,萬萬本是要坐到下一個位子,但那小孩兒榆木腦子,大咧咧沖吳林語招手,把溫如玉旁邊剩下的那個座位讓給了吳林語,還生怕人家不來似的,大聲說:林語姐,你坐這兒,挨如玉姐一起,你們倆坐,我坐你邊上就行。
吳林語沒拒絕,一喊就來了,到溫如玉左手的位子。
開飯前先碰杯,必然要啰嗦兩句,譬如祝賀喬遷新居之類的。邢遠帶頭舉杯子,喝完,氣氛緩和不少,好歹沒那么僵硬了。
剛重新坐下,吳林語站起來,與眾人的步調相反,她單獨敬溫如玉一杯,還沒正式開場,一雙美目就先微紅了,強撐著情緒,到這兒就有點繃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聲音也稍稍低啞,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溫如玉說:雖然我們都被你瞞著,不知道你換地方了,但是搬了新家,還是恭喜你,上一次你從北河大院搬出來,脫離家庭,這次換到這邊,算是真正甩開了過去,甩開了我我們,恭喜
為什么
一桌子人才剛坐著呢,都以為吳林語真是要說祝賀詞,一個個抬頭全神貫注地聽著,這番話比先前吳林語的忽然出現更加讓人猝不及防,到這份兒上了,還聽不出端倪是不可能的,但凡有點腦子的正常人都能覺察出不對勁。
偌大的客廳登時鴉雀無聲,原本邢遠和萬萬正在給大家倒喝的,這下直接就打住了,雙雙被驚得不輕,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收起動作,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側邊伸筷子夾菜的喬言即使平日里最遲鈍,現下立即就悻悻僵在原地,已經夾住梅菜扣肉的手往回縮也不是,保持當前的姿勢更不是,她瞳孔都猛地一縮,啥也不知情,誤以為吳林語這是和溫如玉吵架鬧別扭來著,下意識轉頭瞅瞅周希云,用眼神示意,詢問周希云咋回事,這是唱的哪一出。
周希云哪里清楚內情,比她更云里霧里,面無表情地回看,任憑山崩地裂快塌到腳邊了都還是不動如山,十足沉得住氣。
至于上門做菜的廚師和阿姨,更是徹頭徹尾的旁觀者,稀里糊涂的。
只有容因的反應還算正常,聞言,眼皮子僅僅半掀起,并未感到太驚訝,面上古井無波,好像對吳林語這樣的行為見怪不怪了,畢竟上次吳林語找到卡法死守不肯離開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這次的做法也符合她一貫的做派。
容因剛拿到裝果汁的杯子,一口沒喝,余光從當事人身上略過,沒做停留。
而作為正主的溫如玉是最淡定的那個,習以為常了,打小跟吳林語一塊兒長大過來的,對此時的局面早就免疫,又不是第一回經歷了,無視一桌人的異樣,當作感知不到吳林語的傷心,她平靜接過邢遠他們手上的飲料,換成自個兒動作,并不咸不淡回答:開飯吧,等半天了都,你們來了就開始等,一直都在幫忙忙來忙去的,也夠累的。謝謝各位賞臉,招待不周,今天都別拘謹,以后大家有空可以常來,隨時都歡迎。
三言兩語漫不經意的,仿若聽不到吳林語方才說的那些,自動跳過了,場子還要維持下去,表面功夫挺到位。
無論吳林語接受與否。
還有錢師傅,劉嫂,今天辛苦你倆了。鎮定自若地瞅吳林語一眼,溫如玉再朝向廚師和阿姨,客客氣氣的。
溫如玉開口了,愣神的其余人才拐過彎兒來,錢師傅最先趕緊接話,回應雇主的答謝:溫總您這是哪兒的話,應該的,我還得感謝您才是,總是照顧我們。
傻愣如木雞的邢遠他們反應飛快,眼瞅著架勢不對,趕忙跟著接一句:對,也是,錢師傅你們今天估計晌午就過來忙了吧,搞半天了都,來來來,我們也敬你一杯,甭客氣啊,咱們溫總人好得很,都放開點就行。
有人帶頭幫腔,喬言幾個也不是傻的,長了眼睛都看得出來不擋著點待會兒就該出事了,于是接連隨邢遠一樣,還將吳林語擋開,不讓真鬧起來了。
吳林語說完那一句就沒下文了,雙眼還是紅的,咬咬唇,盯著溫如玉,很是倔強,視線始終落在溫如玉身上,不曾挪開。
喬言聰敏,趕著也塞一杯喝的給吳林語,溫聲細語表示:吳老師,咱們先坐著啊,吃點東西,你嘗嘗,味道還可以,這個糖醋小排蠻不錯。你那邊看著有點不方便夾菜,要不跟我換個座位
吳林語無動于衷,不理會喬言的搭話,像是聽不進去。
喬言心急,隨即沖周希云再度使眼色,暗暗求救,實在一個頭兩個大,應對不來這種場合。周希云更是沒法兒,不擅長勸架,更不會哄人,束手無策。求救不成,喬言白周希云一下,就知道靠不上她,關鍵時候一點用處都沒有。
吳林語不肯軟和態度,場面只能僵持下去,眾人勸得住溫如玉,卻勸不了她,好好的一頓飯本該歡歡喜喜進行,但看這走向,估計是不能順利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