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果子此刻靜靜躺在鳥兒旁邊,只不過開膛破肚,看不出是它自己用爪子和喙咬壞,還是被兇手連帶擠壓。
楚惟伸出手,輕柔地,仔細地,一遍又一遍梳理著小鳥兒血淋淋的、紛亂的羽毛。
他垂著眼睛,姿態無比鄭重,像送它遠行,又或者只是哄它入睡。
只是那瘦削背影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細小顫抖讓金果嬤嬤看了很不忍。
埃德蒙見此情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流,摘下氈帽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抽噎:“殿、殿下,這到底是誰做的,太過分了……”
楚惟的腦海里亂糟糟的,整個人仿佛被撕扯成兩半,一半沉浸到無邊的、海一樣的悲傷之中,另一半卻已抽離,靈魂漂浮在半空,冷漠地審視著令人作嘔的紅塵地。
他
越是嶙峋飄搖的美麗,也……
埃德蒙舉著燭臺,進門之后就沒吭聲,悶著頭往前走。
楚惟有些納悶他怎么對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想起安巖提到過教廷的幼年學徒會在不同職位學習輪崗,直到挖掘出最合適的天賦。如果埃德蒙去圣泉庇護所之前在圣物庫待過一段時間,也說得通。
圣物庫并不僅是從外表看起來的三層小樓,它還有相當一部分深埋地下,那甚至比地面上的空間更廣闊。
他們現在就在往下走。
圣物庫雖然也有人打掃,畢竟不會像神恩宮和圣域穹殿那般仔細,楚惟赤著腳踩在一級級臺階上,總覺得已經被教廷的規矩馴養出了潔癖。
燭光能照亮的地方很有限,他太久沒來過這樣黑漆漆的地方,隱約有些不安,再加上懷中還抱著鳥兒,很怕自己一腳踩空摔到它;它受的痛已經夠多了。
去往地下室的臺階簡直無窮無盡,好像要從天上走到底下。很久之后,楚惟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主動問出來:“還沒有到嗎?”
“馬上就到了。”埃德蒙含混地回答,沒有回頭,只不過拿著燭臺的手往后稍稍挪了些。
搖曳的燭影擦過腳尖,楚惟有種被燙到的錯覺,下意識退回上一級臺階。
他愈發覺得埃德蒙今天古怪,非但不像平時那樣笨拙地大獻殷勤,還有些近乎回避的冷漠,換了個人似的。
倒不是說他喜歡埃德蒙追著跑……其實埃德蒙讓他很困擾。只不過一個人忽然做些反常之舉,總是有原因和目的。
他停下腳步。
也許不跟著下去,才是比較好的選擇吧。
就在楚惟猶豫不決時,燭臺停止了晃動,一扇和圣物庫建筑輪廓相似的拱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埃德蒙轉頭,燭光的陰影遮住了表情:“到了,殿下。”
他熟練地從門邊抄起一根長桿,夾著燭臺掛到墻壁上,楚惟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做了什么,從這一燭臺傳遞到其他蠟燭上的火光頓時連成一圈,照得密室亮如白晝。
這間密室堆滿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寶物,金銀珠玉,翡翠晶鉆,數不勝數。中央教廷作為菲亞蘭的權勢頂點不僅有著只手遮天的話語權,斂財更是毫不手軟。
人們常道魔龍嗜金如命,每次蘇醒總要大肆掠奪財寶,“深淵”藏著令人咋舌的金山銀山;現在看來,教廷扯著信仰的幌子收取貢品,強盜嘴臉有過之無不及。
然而楚惟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不見天日的密室冷得像冰窖,他收緊抱著氈帽的手臂,好像這樣就能為小鳥兒多保存一點無用的溫度:“你說的琉璃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