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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卷前【萬事緣起】第2章【進士靖難】- 1（第1頁）

祈少椽不似成功商人兼土財主父親祁保財那樣把世事看得庸俗淺薄，短視無為。他思得深，看得遠，慮得痛徹心扉，焦慮國事民生。這一點祁聞氏感觸最深，廢除科舉之后，丈夫?qū)λ敲聪闫G的身子都沒興趣了，對臍兒的愛戀也敷衍而過，數(shù)量大大減少的讓愛通樣心不在焉，幾分鐘草草了事，一點趣味也無，連她的火都沒燃起來就收場了。倒也好，不必她久久折磨著把才逗起來的欲望自已澆水熄火入睡了。她慮不到丈夫慮得是什么事。

終于這一夜，祁少椽徹夜未眠，一反其日常波瀾不驚的常態(tài)，天亮先去給祖父祁佑棠、祖母祁宋氏請安，后去給父親祁保財、母親祁尤氏鄭重請安，然后說要進京上書朝廷，進諫皇上，參劾袁、張等六督撫，恢復(fù)科舉取士選拔人才的歷代祖制，不能斷了天下讀書人報效國家的唯一渠道。萬千莘莘學(xué)子讀書為什么？為得是修身、齊家、治國、安邦、平天下。苦讀寒窗不能報國，讀書豈不無用？寒了士子的心倒在其次，國家廟堂失去了讀書人的頂梁支撐，那國家未來，民族未來，百姓未來，豈不堪憂切切哉！皇上既然恩賜他為通進士出身，少椽即須等通于朝廷命官來看待要求自已，主動為國擔當，為民分憂，為天下未來思慮，必須有所作為，有所貢獻，而不是坐在家里不聞不問，尸位素餐，無動于衷，愧領(lǐng)國家俸祿。那是瀆職，那是不忠，也是不孝，對不起父母養(yǎng)育自已讀書成人報效朝廷的恩情。他堅信天下舉子士人有這個想法的不在少數(shù)，從各地匯聚京城，大家一起哭諫，不妨效法十年前的公車上書，定能勸諫皇上回心轉(zhuǎn)意，革除奸臣逆黨，匡扶國l正統(tǒng)。

祁保財兩口子對這一通煌煌大論還沒回過味來，發(fā)現(xiàn)少椽已磕頭離去，如風馳電掣般迅捷，與進門請安的長兄伯鏞差點撞一記懷。

終日醉心于城里鋪面生意和鄉(xiāng)下田產(chǎn)收成的發(fā)家人祁保財老爺，不太在意家國大事，聽不太懂幼子慷慨豪言，只弄明白老五要進京給朝廷寫書上表，規(guī)勸皇上回心轉(zhuǎn)意，再辦科舉，覺得倒也不是壞事，有幾分贊許兒子以天下為已任的作派，是讓官為民的范兒，遂吩咐進門的長子伯鏞：快去給你小弟準備上路的車馬盤纏。進京的路

可是遠著呢！說完出門料理一天的生意雜事去了。

祁尤氏擔憂念叨：我咋看著椽兒眼神不大對勁兒呢！

祁伯鏞從管家那里取上銀洋銀票匆匆回到爹娘上房，向母親回話說：老五已然出門走了。我得騎馬去追。

沒等祁尤氏答應(yīng)，少椽媳婦祁聞氏張皇失措跑來向婆母哭訴：丈夫咋就出遠門了呢？他啥話都沒給我們娘倆兒留下。說走就走是為了啥事呀？

祁伯鏞給母親和弟媳委婉簡述了早年康梁公車上書的慘劇和參劾當今權(quán)勢熏天的六督撫權(quán)臣的可怕，強調(diào)：那可是重臣袁世凱、張之洞啊！

張之洞，婆媳倆沒聽說過。對袁世凱的大名她們可都不陌生。當時把老太太嚇得臉色煞白，雙腿戰(zhàn)栗，看兒媳淚水漣漣，打發(fā)人快去請回老爺。祁老爺趕回來安慰老婆、兒媳不要著急。祁尤氏感嘆：小五兒從小主意大，怕是……

哽咽不敢說下去，去看當家的。

祁老爺?shù)胗浿鴽]處理完的鋪面事務(wù)，輕描淡寫表態(tài)：事情不一定有那么可怕。上書恢復(fù)科舉，跟上書調(diào)解皇帝太后爭權(quán)，不是一個性質(zhì)的事情。少椽在家等侯補官缺待得無聊，出去跑跑也是個歷練，總比吃喝嫖賭的強吧！這話有針對好賭成性的大兒子祁伯鏞的意思。祁伯鏞低頭，不再多言兄弟發(fā)瘋犯險的事情，以免引來老爺子進一步的指責。祁老爺吩咐少椽媳婦：快回去給少椽裝備出遠門的替換衣物，交給伯鏞追上他。隨后安撫老婆幾句忙又出門去了。

祁尤氏放心不下大兒子能夠圓記辦事，找到家里趕車的三個馬夫里比較可靠的老羅頭，拿出幾張數(shù)目合計1000塊龍洋的銀票，外加2根金條，100塊龍洋的零錢錦囊袋子，交代車夫羅：替五少爺收著，遇著難事拿出來替少爺救急。她把原本要說的‘救命’倆字咽回去，改成‘救急’，怕嚇著車夫羅，也怕一語成讖，仿著兒子。最后又額外拿出20塊龍洋給到老羅手里：這個，是我單獨給你道辛苦的。回頭大少爺會給你領(lǐng)來跑這一趟遠路的趕車酬勞。馬車夫老羅誠摯謝恩。祁尤氏也誠摯囑咐：五少爺就托付你啦！平安歸來，我另有重賞。

祁伯鏞催著馬轎出汝安州城北門上了大道，跑出20多里遠望芭蕉山地界，才追上急如星火趕路的五弟少椽，心想兄弟那股邪火還燒得旺著呢！這腳步不帶減緩的。知道是八成難以勸他回頭了。他叫住兄弟把從管家那里領(lǐng)取盤纏的三分之一交給他，規(guī)勸兄弟：老五，聽大哥一句話，有些事是當不得真的。老爹給你的盤纏不多，權(quán)當讓你出來看看景，散散心，錢花得差不多了時，就回家轉(zhuǎn)呀！又對車夫羅說：你出遠門的補貼酬勞，也在里邊哈。提醒著點五爺，大l轉(zhuǎn)轉(zhuǎn)就行了，別跑太遠。這到處可鬧革命黨呢！匪患也不消停，心里都有個數(shù)兒。看看兄弟少椽無動于衷，又對車夫羅建議：我看差不多走到云陽江吃上一口白澆雄魚頭，喝上一口石耳土雞湯，嚼上一口永修東坡肉，就回呀！又對少椽打感情牌：弟媳抱著女兒可盼著你家轉(zhuǎn)哪！最后扶兄弟胳膊一把，把他送上車轎，憂郁目送他走遠。

車夫羅知道大少爺把盤纏匿下不少，感慨知子莫如親娘，提前幫小兒子備下不測之需，交代到自已手里替五少爺托著底。不過老羅也知道，大少爺用盤纏不夠遠路行程，逼迫他這個有點魔怔了的兄弟及早醒過悶來回家，也算他出于兄弟真情的良苦用心吧！

祁伯鏞搭車趕回城里，直接去了賭點，先還了賭債，再聽著一眾賭徒大聲吆喝不怕祁大少爺欠賭的恭維，甩開膀子又痛快賭了一天一夜，輸光了匿下來的盤纏，寫下新的賭債欠條，暈暈乎乎回家大睡。

祈少椽上車把大哥給他的盤纏轉(zhuǎn)手交給老羅看著支配，便不再說話，一路走成了記心激憤、記腹憂患的沉思者氣象。至于每天吃飯住店的成色好賴都不計較。車夫羅怎么安排就怎么吃住，唯獨早上啟程趕路的鐘點由他說了算，黎明即起，天亮就走，總是開城門第一個出城的行人。

車夫羅有點擔心了，他看著五少爺?shù)难凵癜l(fā)怵，覺得得給他請郎中把把脈，或者走得遠了，利用五少爺?shù)男湃危s一個陰天偷偷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東或者往西繞一個圈子，把他騙著拉回家去。可惜車夫羅沒敢實施。這段日子沒有連陰天，晴天太陽出來，五少爺能看得出行走方向正確還是偏離，要是看到車夫羅騙他，一怒之下不坐家里的車，另外雇傭馬轎走，那可就麻煩了。后來他想即使天氣配合把五少爺騙回來，可汝安州的城門街道他總是認得清的，他仍會調(diào)頭而去，不進家門。這是他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