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晏低頭看著云錚留下的大氅。
她裝暈,是想試探一下云錚。不過時過經年,她并未抱多少希望,但沒想過居然還有效果。
當年情濃之際,她曾親見云錚與旁人私相授受,一顆真心被切得累累傷痕。而今情誼盡斷,她存著試探利用之心,竟得見云錚幾分憐惜之情。
裴清晏唇角勾起一抹譏諷,這情誼當真廉價得很。
也好,只要云錚會心軟,那她就能再多幾分勝算。
她伸手將大氅裹在身上,凍到麻木的身子,漸漸回暖,她體力早就用盡,眼皮越來越重,視線開始模糊,很快就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無論是外面凌冽的風雪,還是詔獄中凄慘的哀嚎聲,都沒能打擾到她的“清夢”。
說來,這夢也不是什么美夢,都是些陳年舊事,如走馬燈般零零碎碎地攪在一團。
椒房殿內,云后端坐高位,“你也算本宮看著長大,原本你和云錚的事,本宮也是十分看好??赡愀敢灰夤滦?,叫本宮唯一的弟弟送了命。但憑這一點,我們云家就不會同意迎娶裴氏女?!?/p>
裴清晏坐在下首,聽到皇后這般說,少年人心氣總是格外旺盛,她刷地站起身,盯著云后溫和的面孔,“皇后錯了,我父身為一軍將領,對延誤戰機者自當處置。并非他一意孤行。至于我和云錚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完,裴清晏微微福身,“皇后保重,清晏先行告退。”
話音落下,不等云后反應,裴清晏轉身離去。
云后看著她的背影,眼中劃過一絲詭譎,朗聲問道:“你就這般相信云錚會站在你這邊?去滄池瞧瞧,再放大話吧?!?/p>
裴清晏腳步微頓,心中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念頭攏上心頭。但她不肯在云后面前落下風,揚起頭帶著天生的傲然邁步出了椒房殿。
裴氏宅邸在宮城東面,以往裴清晏出入宮廷都是走東陽門。但今日行至岔口,裴清晏忽然想起云后的那句話,原本往東邁的腳又收了回來,朝南邊的滄池走去。
滄池位于未央宮南,因池水清澈如蒼色而得名。池中有假山水榭,是宮中之人休憩避暑常去的地方。
但在裴清晏印象中云錚鮮少在此處逗留,正因如此,她才想去瞧瞧,誓要將云后的謊言拆穿。
裴清晏腳下生風,沒多久便到了滄池附近,遠遠望去,滄池風景依舊,但她的心卻涼了半截。只見湖心水榭處,云錚坐在石凳上,永昌縣主站在他面前,一臉嬌羞地把手里的香囊遞到云錚面前。
因云錚背朝裴清晏的方向,裴清晏看不到云錚的表情,只能看到永昌縣主嘴邊一張一合,不知說了什么話,之后云錚便接過香囊系在身上。
春意已漫過滄池四周。池水輕顫,浮漾起明暗交錯的波紋,粼粼波光反射在裴清晏臉上,竟晃得她眼角沁出淚來。
湖心一對少年人,一坐一立。若那亭中之人與她裴清晏毫無干系,這一幕當真是美好的如入畫境。
可偏偏……
偏偏其中一個少年,是云錚。
是她即便面對云后威脅,都抱有信任的云錚!
裴清晏看著面前的一幕,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夢外,裴清晏皺著眉頭,唇角泄出一陣悶哼聲,她翻過身,夢里也從長安城的宮闕,到了朔方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