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外,裴清晏皺著眉頭,唇角泄出一陣悶哼聲,她翻過身,夢里也從長安城的宮闕,到了朔方邊關。
北地天高云闊,裴清晏與兄長裴紹之草原上策馬,二人一前一后飚過,馬蹄踏在剛剛下過雨的泥坑,水花四濺。
裴清晏抹了把額前的汗水,勒住韁繩,回頭等著裴紹之追上來。
裴紹之跟上,勒馬與她并轡。
“妹妹,當真想好要守在這里嗎?你若不愿,哥哥可以向陛下請旨,替你留在這里。”
裴清晏望著遠處,墨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哀傷,“這里挺好的,是我心之所向?!?/p>
裴紹之沒聽出裴清晏話里的情緒,他大手拍在裴清晏肩頭:“這里確實比長安城自在得多,你留在這里也好。日后,只要有機會,哥哥一定來探望你?!?/p>
“妹妹……保重……”
臨河一線天,裴清晏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裴紹之,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將軍,此時渾身上下都是箭矢,右臂空空蕩蕩,他滿臉血污,看著裴清晏,說完最后一句話,徹底閉上眼。
“哥哥……”
詔獄中,裴清晏低語喃喃,眼淚順著眼角緩緩落下。她身旁,一個長髯長者正小心翼翼替她處理腕處深可見骨的傷。
建章宮玉堂,云太后伏在書案前執筆寫字。云錚立在一旁,垂頭緩緩研磨。屋內寂靜無聲,外面風雪呼嘯。
許久,云太后緩緩開口:“聽說你把太常派去詔獄了?”
“是?!痹棋P如實交代,他心知瞞不過自家姑母,干脆也不遮掩,直接將宮里的醫者送到詔獄。
云太后啪地將筆摔在桌上,墨跡濺了滿紙,“云錚!你竟然給仇人之女療傷,你想做什么?心軟了?還是忘了你父親的仇?”
“罪將身負重傷,若不及時醫治怕無法撐到過堂。”云錚一邊研磨,一邊回道。
云太后側目盯著他,目光帶著審視,但云錚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心虛的模樣。
“鶴明?!?/p>
這是云錚行冠禮時,云太后為他取的字,“你與裴氏女之間,橫著你父親的鮮血,無論你是否忘了她,都不許對她心軟,你明白嗎?”
“姑母放心,我不會心軟的?!?/p>
“既如此,便以你父親的名義立誓——你定會對裴氏女趕盡殺絕,絕不留情。若違此誓,你父亡魂永不安息?!?/p>
云錚手中的動作頓住,幾息后,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松煙墨,對云太后躬身道:“云錚在此立誓,此生必對裴氏一族斬草除根,若有違背?!彼鄣组W過詭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定叫我父不得安息?!?/p>
“吃飯了?!?/p>
詔獄,牢房欄桿被人敲響,銅鎖再度被打開,獄卒將食盒放在裴清晏面前,踹了裴清晏一腳后,關上門,一瘸一拐離開。
裴清晏勉強睜開眼,強撐著身子坐起,雙手顫抖地打開食盒,她沒看里面的餐食,直接拿起胡餅,掰開,里面藏著一張被疊成一寸見方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