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云錚閉上眼,無力感油然而生。
“云錚,送她上路的事就交給你了。”云太后輕飄飄一句話,就對裴清晏的生死下了決斷。
“姑母!”云錚睜開眼,撲通跪在地上,“姑母三思。”
“云錚。”云太后盯著云錚雙眸,眼底冷意盡顯,“方才你說裴清晏她是生是死,全由姑母定奪。怎么?這話只是說給姑母寬心的?實則你心底還對裴清晏留有感情,要替她轉圜謀生嗎?”
“侄兒不敢。”云錚拳頭緊緊握著,指甲掐著掌心的嫩肉,闔了闔眼,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緩,“按大昭律例,顯誅需由廷尉司出具判決文書明確其罪狀,案犯在上面簽字畫押,再經由三公議審后,擇日在市衢處決。”
云錚頓了頓,緩聲道:“時間太倉促,侄兒怕裴清晏骨頭太硬,未必肯乖乖簽字畫押。”
“愚蠢!”云太后沉聲叱了一聲,“顯誅不成,你就不會暗中處置嗎?”
所謂顯誅便是公開處決,案犯會被拉到菜市口當街問斬。與顯誅相對的便是隱誅,也就是秘密處決。
如高后處置韓信那般,這樣特殊的人物,定然不可能按照尋常流程處死,或縊殺或賜死,總之不會顯于人前,有的甚至會偽造自盡的手段。
云錚當然知道云太后的想法,但他總想著再替裴清晏爭取一點時間,按他對裴清晏的了解,裴清晏既肯回京,定然是留有后手,只要給裴清晏足夠的時間,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奈何,云太后根本不給云錚拖時間的機會,她直截了當給出了方向。
“鶴明,莫忘了你父親是怎么死的。”云太后咬著后槽牙,眼底透著厲色,落在云錚身上。
云錚眉眼流露出一層傷感,“姑母說的是。”
他發狠似地掐著掌心,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姑母放心,侄兒這就前往詔獄,送裴氏最后的血脈上路。”
云太后沒急著回應,她盯著云錚,云錚是她帶大的孩子,是以云錚暗藏的小心思往往都瞞不過云太后。她看了一陣,沒看出云錚違心的模樣,眼底凝著的警覺漸漸松了。
她走到云錚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將人再度拉起,語重心長道:“好孩子,去吧。做完這件事,咱們也算對你父親有個交代,替他報仇了。”
“是。”云錚背脊僵硬,煩躁心痛攪得他幾近失控,他強行逼著自己像個行尸走肉一般,對云太后俯身行禮,轉頭朝外走去。
云太后站在原地,看著云錚腳步平緩地往外走,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視野內。
“你說,我能信他嗎?”云太后聲音低沉,好似低語喃喃。可臉上的神情與方才截然不同,滿臉猜忌提防。
殿內,一直默默無言立在角落的老媼緩步上前,“奴瞧著,小公子字字懇切,事事以您為先。”
云太后默不作聲,轉身回到御座前,繼續批閱奏章。老媼見狀,默默站在云太后身側,替她研磨。
室內愈靜,落針可聞。
“你親自去一趟詔獄。”
良久,云太后筆下動作頓住,抬頭看向老媼,“務必確保裴清晏沒有氣息,再回來復命。”
她最終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云錚的心思,把身邊最信任的仆婦派出去監工。
詔獄內,裴清晏縮在墻角,身上忽冷忽熱,迷迷糊糊,做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