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驛站前的空地焦黑未褪,風(fēng)里還飄著昨夜腥氣。
那根黑木樁立得筆直,刺向灰蒙蒙的天。
新刻的字跡未上漆,刀痕深陷,像是用恨意鑿出來的:
“敢殺人者,日食二斤肉;敢斷人手者,賞鐵刀一把;敢斬?cái)硨⑹渍撸诎賾艟簟!?/p>
流民們圍成半圈,遠(yuǎn)遠(yuǎn)站著。
他們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眼窩深陷,卻死死盯著那塊牌子!
不是看字,是看字背后的肉、鐵、命。
“這是招兵還是招土匪?”一聲怒吼炸開。
說話的是個壯漢,肩寬背厚,臉上有道舊疤,曾是邊軍輔兵,因逃役被逐。
他指著木牌,聲音發(fā)抖:“你這是教人當(dāng)強(qiáng)盜!朝廷若知,必屠此地!”
人群一靜。
徐謙坐在斷案臺后的破椅上,左手拎著一根啃得精光的羊腿骨,右手抹了把嘴,慢悠悠抬頭。
火光映在他臉上,半明半暗,似廟里那尊笑里藏刀的閻羅。
“土匪至少能吃飽。”他聲音不高,卻壓住了風(fēng)聲,“你們呢?易子而食的,排左邊;想活的,排右邊。”
他把骨頭一扔,正落在那壯漢腳邊,發(fā)出清脆一響。
“我不管你們偷過搶過殺過誰。我只問,敢不敢跟著我,把別人的肉搶回來?”
風(fēng)停了。
沒人動。
餓,但更怕死。活不下去,又怕死得更慘。
就在這死寂中,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人群后頭踉蹌走出。
是小石頭,十二歲,爹娘餓死后靠啃樹皮活到現(xiàn)在,臉上全是皴裂的血口子。
他走路打晃,一直走到木牌下,仰頭看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手,指著“日食二斤肉”那一句,聲音細(xì)得像蚊子叫:“真……真的有肉吃嗎?”
徐謙笑了。這次是真笑。
他起身,走到小石頭面前,蹲下,平視那雙渾濁卻亮得嚇人的眼睛。
“有。”他說,“不但有肉,還有鐵鍋燉著吃,加蔥加姜,油水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