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廢墟上,腳手架在月光下投出交錯的影子。
工匠們早已收工,只剩幾盞燈籠懸在廊下,隨風(fēng)輕晃,映出斑駁的紅光。
這本該是死寂之地,如今卻被喜慶的表象覆蓋——朱漆新刷,彩綢高掛,大門兩側(cè)貼著燙金告示:
“感邊軍諸將體恤流民,特設(shè)‘安民宴’于沈園舊址,共議屯田大計(jì)。”
荒誕得近乎諷刺。
云璃立于回廊陰影處,黑紗在風(fēng)中微揚(yáng),她望著那行字,腦中能想象出即將開演的刑場大戲。
“你請周猛?”她聲音壓得極低
“他可是沈家死黨,當(dāng)年鎮(zhèn)壓流民時(shí)親手砍下十七顆腦袋,其中有六個(gè)是孩子。你真以為一桌酒菜,就能讓他放下屠刀?”
徐謙坐在廊前石階上,手里剝著最愛吃的橘子。
他頭也不抬,嘴角一挑:“所以我得請得誠懇。”
“怎么個(gè)誠懇法?”
“送禮嘛。”
話音未落,小石頭從暗處走出,扛著一只沉重木箱,他雖然瘦得像根竹竿,可背上的箱子少說也有百斤。
箱子表面沾著血和塵土,鎖扣銹跡斑斑。
“那是……”云璃單手托腮。
“沈萬山私藏的鐵甲。”徐謙終于抬頭,其中四十七副,正是周猛麾下‘黑翎營’的配裝。”
他頓了頓,語氣輕快得像在講笑話:“兄弟舊物,今歸故主——字條我親自寫的,筆跡模仿得不錯。”
云璃盯著那箱子,忽然冷笑:“你這是在給他遞刀,讓他自己往反賊的名錄上刻名字。”
“不。”徐謙搖頭,站起身拍了拍衣袍
“我是讓他相信,這把刀本就是他自己的。”
當(dāng)夜,邊軍大營。
周猛正于帳中飲酒。
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左臉一道刀疤從眉骨劈至嘴角,是十年前與北狄騎兵對砍留下的“勛章”。
親兵抬進(jìn)木箱時(shí),他還嗤笑:“徐謙那九品芝麻官,也配給我送禮?”
可當(dāng)箱蓋掀開,寒光乍現(xiàn)
那一身鐵甲,他認(rèn)得。
甲胄內(nèi)襯繡著“黑翎七隊(duì),周字三十七”,是他親手定下的標(biāo)記。
更絕的是,甲片縫隙間還夾著半片干枯的紅葉——那是他妻子去年塞進(jìn)他戰(zhàn)袍里的,說能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