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道上佯佯而行。長安的隆冬,有其精妙之處,大雪紛飛的日子里,不一定窩在家中烤火取暖,上外面走一走,沿著河岸賞賞對面風景,也是極愜意的事啊。
待回到行轅,家令便先上來回了話,“娘子,殿下已經回來了,臣原本想派人去府上報信,但殿下說不必,娘子好幾日沒有回去了,讓娘子與家里人好好聚聚?!?/p>
居上聽罷覺得有點反常,解下斗篷扔給藥藤,自己快步進了東院。
一入寢樓,看見他在窗前坐著,只是靜靜坐著,并不忙于批閱公文。
好像有些不對勁,居上喚了聲郎君,“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凌溯這才轉過頭來,勉強笑了笑道:“我把那三個正字裱起來了,你看好不好?!?/p>
居上順著他的指引望過去,裱好自然掛到了墻上,上面有模有樣題了跋,落款處還加蓋了太子的印章。
這算最新奇的字畫了,將來可以一代代流傳下去。但居上覺得少了點什么,看了半日道:“怎么只有你的印,明明我也有份。”說罷讓女史上西院取她的大印來,斜川居士,頗有一代文豪的風采。
可不知為什么,凌溯的興致不高,居上與他說話,他也有一搭沒一搭地,這就讓人不安了。
站在一旁偏頭打量他,居上說:“郎君昨晚沒回來,一定發生了什么吧?你究竟住東宮還是住少陽院?少陽院離宣政殿不遠,難道有后宮娘子途徑那里,被有心之人曲解了?”
她的想象力驚人,原本有些愁悶的凌溯,被她一頓胡謅說懵了,“娘子不是對大明宮很熟悉嗎,怎么不知道少陽院與宣政殿之間還隔著門下省和侍制院?后宮娘子到不了少陽院,也沒人敢誣陷我與宮人有染,再說我昨日留宿東宮,并未住在少陽院?!?/p>
“那你愁眉苦臉做什么?”居上問,“是政務不順,陛下責怪你了?”
凌溯默然,半晌嘆了口氣,“在這京中任職,與當初馳騁疆場不一樣,以前只需拼命,現在卻要勾心斗角。越是戰功赫赫,越成為別人拿捏的把柄,做得不好臣僚鄙薄,做得太好君父猜忌……”說著蹙眉悵惘,“我這太子,當得不容易。”
居上表示同情,不過也開解他:“以前存意當太子很容易,但大庸亡了,太子也就當不成了?!?/p>
他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盛世太子,應當忍辱負重?”
居上說可不是嘛,“你以為月俸一萬五千錢是好拿的?”
這就是有俸之人的覺悟,賺得越多,壓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