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燭火搖曳,將帝王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沉沉壓在跪伏的兩人身上。
敏嬪微微側頭,眼神示意李昭。
李昭心領神會,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刻意壓得平穩,卻掩不住想邀功的急切:“兒臣深知父皇夙夜憂思兵權旁落。秦驤岳若死,父皇可讓漠北王再送一個世子入京。父皇親自教養,若他俯首帖耳,自是兩全其美。若他不肯……”
他頓了頓,語氣上挑,帶著一絲絲得意:“那便是對天顏的大不敬,屆時父皇收回漠北兵權,天下誰人敢置喙?”
玉扳指在勁瘦的指間緩慢轉動,折射燭火的幽光,散出詭異的綠色。
慶隆帝深陷在寬大的龍椅里,像一尊沉默的、布滿陰影的山巒。
良久無聲。
敏嬪按捺不住,微不可察地抬起眼瞼,想從那片陰影中窺探一絲天機。
甫一抬眼,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那隱在草叢中潛伏,伺機給獵物致命一擊般強大野獸的眸子。
他一直在注視著她。
伴駕近二十載,敏嬪深知他骨子里的陰鷙。
但在這般昏昧的光線下,她卻覺得自己比過去相伴的所有白天看他看的更清楚。
她直觀的感覺到了他的狠毒。
慶隆帝的眼睛并不算大,瞳孔卻向來銳亮。
他是景國的掌權者,是最高的山岳,哪怕只是巍然不動,依舊可以洞悉著腳下每一粒塵埃的軌跡。
任何人在他片刻的審視下便會無所遁形。
唯獨她。
近二十年恩寵不衰,并非全無道理。
她向來莽撞,莽撞到笨拙。
這一點不好,可在宮里卻恰到好處。
但現在,他卻透過這層莽撞的外衣看到了別的東西。
“昭兒。”自從李昭及冠,皇帝再未如此喚他。
“你老實告訴父皇,這一計,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你外祖黃家,替你籌謀的?”
“黃家”二字一出,李昭瞬間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