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被遺忘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帶著山間的寒氣與煙火氣,猝不及防地將她淹沒。
夢里的場景清晰得可怕。
那時已近入冬,風里帶著刺骨的涼意。
她坐著馬車去江西看望外祖父,行至半途歇腳時,嫌車廂悶,便帶著阿蘅下了車,沿著溪邊散步。
溪邊的草叢不算茂密,枯黃的草葉下,卻躺著一個人。
沈霜寧起初沒在意,直到看清那人脖頸間纏著一條青黑色的蛇,雙目緊閉,面色青灰得像塊冷石,才猛地嚇了一跳。
還是阿蘅膽大,湊上去看,那蛇被腳步聲驚動,“嗖”地一下鉆進草叢沒了影。
阿蘅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脈搏,才轉頭對她道:“小姐,還有氣!活著呢!”
沈霜寧這才敢大著膽子靠近,只見那男子一身蒼青色長衫,面色蒼白瘦削,半張臉幾乎不能看,似乎受了重傷。
看起來凄慘又狼狽。這天氣寒涼,若是不管不顧,到了夜里怕真要被凍斃在溪邊。
“帶上吧,”她心腸一軟,對阿蘅說,“到前面鎮上找個醫館,把他放下就好。”
不料話音剛落,那原本該重傷昏迷的男子竟猛地睜開眼,動作快得驚人,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短刀,瞬間抵在了她的喉嚨上。
刀鋒冰涼,他的聲音更冷,帶著戒備與狠戾:“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沈霜寧嚇得渾身一僵,卻還是強作鎮定地安撫:“我只是路過的路人,見你受傷,好心想救你,你別誤會!”
男子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又瞥了眼一旁舉著馬鞭戒備的阿蘅。
沉默片刻,才緩緩收回刀,聲音緩和了些:“有勞,多謝。”
說完,他像是耗盡了力氣,又重重躺了回去,閉上了眼,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凌厲只是錯覺。
他既道了謝,沈霜寧自然不好再丟下他。可誰知馬車剛行至山坳,就遇上了一伙持械的山匪,喊殺聲震天。
逃亡途中,車夫慌不擇路,馬車竟連人帶車滾下了不算太深的山崖。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崖底一片死寂,只有遠處隱隱傳來狼嚎聲,嗚嗚咽咽的,聽得人心頭發毛。
沈霜寧摸了摸身上,除了些擦傷,倒沒受重傷,可阿蘅和車夫不知被甩到了哪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她一個人。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越哭越兇,絕望的要命。
哭了不知多久,嗓子都啞了,一旁才緩緩傳來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異常冷靜:“別哭了,再哭下去,狼真要被你引來了。”
沈霜寧被這聲音一嚇,立刻止住了哭聲,又摸黑挪到他身旁,縮成一團。
黑暗中,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山野草木的氣息,竟奇異地讓她安心了些。
她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倒是命大。
“姑娘怎么稱呼?”他打破了沉默。
周圍沒有自己人,沈霜寧出于戒備,騙他說自己姓寧。
男子于是說道:“寧姑娘,快入冬了,這山里不安全,山匪謀財,野獸也多,得在天亮前離開。我的腿受了傷,走不了路,你自行離去吧,順著崖壁往上爬,或許能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