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小說

第9章 逆光的階梯（第1頁）

物理競賽決賽前夜，沈念珩在圖書館角落發現了一本《高等數學導論》。書頁邊緣密密麻麻的鉛筆批注里，夾著一張泛黃的借書卡——顧昀遲的名字出現了十七次，最后一次的日期是三年前。她摩挲著那些褪色的字跡，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初中時的筆跡，比現在更稚嫩，卻已經帶著那種特有的、微微右傾的弧度。

在看什么？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沈念珩慌忙合上書。顧昀遲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新鮮的咖啡漬，手里捧著厚得嚇人的《電磁學千題詳解》。他目光掃過那本教材，嘴角突然揚起：這是我初二時看的。

你初二就在學這個？沈念珩翻開扉頁，指著出版日期，這書去年才

影印版。顧昀遲從她手中抽走書，指尖在書脊某處輕輕一按，泛黃的紙張便瀑布般散開——原來這是手工裝訂的筆記，只是套了正式出版物的封皮。內頁的紙張大小不一，有些甚至是作業本的殘頁，但每一頁都標著日期，最早的要追溯到六年前。

沈念珩看見十二歲的顧昀遲在頁腳畫的小火箭，和她去年收到的生日賀卡上的圖案一模一樣。那些復雜的公式間偶爾會出現潦草的涂鴉：被咬了一口的蘋果、歪歪扭扭的滑梯、扎著沖天辮的小人

這是

嗯，是你。顧昀遲的耳尖在圖書館暖黃的燈光下泛紅，每次想到新解法，就會畫下當時眼前的東西。

窗外的銀杏葉突然沙沙作響，起風了。沈念珩看著那些跨越六年的涂鴉，突然發現自已的形象在逐漸變化：沖天辮變成馬尾，圓臉變成尖下巴，最后定格在她去年演講時的側影——和顧昀遲手機鎖屏一模一樣的角度。

明天決賽她聲音發顫。

別緊張。顧昀遲從書中抽出一張對折的紙，展開是手繪的思維導圖，我整理了所有可能出現的題型。

圖紙右下角畫著兩個小人并肩站在領獎臺上，高個的捧著寫記公式的獎狀，矮個的舉著金牌。沈念珩用指尖輕觸那個矮個子小人，發現它裙子上畫著熟悉的圖案——和她六歲那年最愛穿的連衣裙一樣。

閉館鈴聲響起時，顧昀遲突然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透明文件袋：參賽要帶的。里面裝著嶄新的計算器、備用鉛筆，甚至還有她常用的那款檸檬糖。最底下壓著張照片：兩個小孩在滑梯上，小女孩正用玩具鏟子戳小男孩的后頸。

帶著這個。他把照片塞進她筆袋，比任何護身符都靈。

決賽當天的陽光亮得刺眼。沈念珩走進考場前，回頭看了眼站在警戒線外的顧昀遲。他今天沒穿白大褂，簡單的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像要乘風而去的帆。當監考老師宣布開考時，她翻開試卷，在姓名欄一筆一劃寫下自已的名字，突然想起顧昀遲說過：名字是最短的咒語，寫下的每個字都在創造未來。

最后一道大題是關于量子隧穿效應的拓展題，完全超出中學范圍。沈念珩咬著筆帽，突然想起那本手裝教材里夾著的便簽紙，上面顧昀遲用紅筆寫著：當你覺得題目陌生時，就想想我們第一次用分光計的情形。

她抬頭看向窗外。陽光穿過玻璃，在答題卡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秀遍g，那些光點連成了實驗室里棱鏡折射的彩虹，而顧昀遲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試試看？

筆尖劃破紙面的沙沙聲里，沈念珩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月牙形。就像顧昀遲后頸的疤痕，就像天文臺那晚的流星，就像所有看似不可能卻真實發生過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