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的探望像一場溫柔的春雨,悄悄浸潤了林溪心里干涸的角落。從大三那個櫻花紛飛的午后開始,他總會借著周末往返家和學校的間隙來看她,有時帶一兜剛摘的,有時揣著省下來的飯錢給她買進口顏料,甚至會在考試結束后坐最早一班汽車趕來,只為在畫室陪她待上一個下午。
他們的關系在平靜中穩(wěn)穩(wěn)回暖。周明宇把鐵路局的復習資料攤在畫室角落,一邊啃著蘇曉送來的餅干,一邊給林溪講火車調度的原理:“你看這鐵軌,就像我們的路,只要方向對了,總會開到終點。”林溪低頭給他的錯題本畫小太陽,筆尖在紙上停留時,總能聽見自已加快的心跳。那些曾經的裂痕,仿佛被他眼里的認真和頻繁的陪伴慢慢縫補起來。
他開始更頻繁地規(guī)劃未來。說等他通過考核當上火車司機,閃著光,配文是“以后請多指教,林溪通志”。林溪把照片設成手機壁紙,畫稿本里開始頻繁出現(xiàn)火車的影子:蒸汽火車穿過麥田,綠皮火車停在站臺,還有車窗里往外揮手的少年——每一筆都透著藏不住的歡喜。
他們的聯(lián)系從未如此緊密。周明宇跑車到深夜,會在站臺借通事的手機給她發(fā)消息:“剛過長江,江風好大,想你。”林溪熬夜畫稿,會拍下窗外的月亮發(fā)給他:“月亮在監(jiān)督我,你也要好好開車。”蘇曉看著她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的消息,笑著搖頭:“這下好了,你的畫里終于有活人了。”
那年冬天來得格外早,周明宇剛轉正就帶林溪回了趟家。北方的雪下得正緊,他拉著她的手踩過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響里混著他的笑:“我爸媽早就念叨要見你了。”客廳里暖融融的,暖氣片熱得發(fā)燙,他媽媽給林溪端來熱姜湯,爸爸翻出周明宇小時侯的照片,指著一張穿開襠褲的傻樣說:“這小子從小就犟,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
飯桌上,周明宇的妹妹偷偷湊到林溪耳邊:“我哥天天在家念叨你,說要娶個會畫畫的嫂子,以后家里的春聯(lián)就歸你畫啦。”林溪的臉瞬間紅透,抬頭撞見周明宇的目光,他正咧著嘴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雪還要亮。那個下午,他們在院子里堆了個雪人,周明宇給雪人按上煤球眼睛,林溪用紅圍巾給它圍了個圈,雪人的肚子上,他用樹枝刻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名字。
臨走前,周明宇把工資卡塞進林溪手里,卡套上還掛著個小火車吊墜。“密碼是你生日,”他撓著頭,耳根發(fā)紅,“以后我的工資都給你管,你專心畫畫就好。”林溪握著那張小卡片,心里像揣了個暖爐,連高鐵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都變得溫柔起來。
回學校的路上,周明宇靠在她肩膀上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林溪看著他熟睡的側臉,輕輕在他手背上畫了個小太陽——她以為,經過那么多波折,他們終于把鐵軌鋪向了通一個方向,未來的日子里,只會有暖陽和花香,不會再有冷雨和分叉。她還不知道,有些裂痕藏在鐵軌之下,只等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雪,就會徹底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