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yī)者聽他叫自己老神醫(yī),甚是受用,道:“我說給你聽,你可莫要對外宣揚,這些人都兇狠的很,一不高興就要提刀sharen。”
沈放道:“放心,放心。”
老醫(yī)者道:“我們這揚州府,自隋唐通了運河,一日比一日興旺,這南來北往的貨船也是越來越多,貨物一多,就需腳夫苦力。還有來往的客商要坐轎子的,這轎夫、腳夫行當(dāng)也興旺起來。做這行當(dāng)?shù)亩际歉F苦人,起初倒也相安無事。但日子久了,賺辛苦錢的人多,碼頭就這么大,難免要搶生意吵鬧打斗,便開始拉幫結(jié)伙。越搞越大,不斷斗毆火并,最后就剩了一家,便是這赤腳幫了。
“這赤腳幫已經(jīng)有了一百多年,當(dāng)家的叫路海川。祖祖輩輩干的都是這個行當(dāng)。眼下這幾年運河時斷時繼,生意也差了不少,可赤腳幫也還有四五千人。別看人家人多,賺的都是血汗錢,只在碼頭搬貨運人,絕不欺負旁人,幫里也都是窮苦人出身,便與尋常百姓無異。這路海川也是個英雄好漢,甚是公允,對出力的腳夫也不盤剝,自己也是一件破衫,每日在碼頭扛貨出力。為人仗義,別說赤腳幫上下,這四城的百姓也都個個稱好。”
隋唐五代宋元明,腳夫行當(dāng)一直無人管束。清朝以后,朝廷才插手限制,不但有官腳行,私人腳行也要經(jīng)過許可。康熙以后,需有“諭帖”,或是“龍票”才能干這行,所得也要有部分交給官府。
沈放點頭道:“真是個好漢。”尋常幫會無不自視高人一等,強取豪奪更是家常便飯,這赤腳幫的幫主居然還賣苦力賺錢,倒確是難得。
老醫(yī)者道:“誰說不是,可是前一陣子,揚州府突然來了個玄天宗,在鬧市口開了個香堂。這玄天宗好生厲害,堂下都是會武功的強人,雷厲風(fēng)行,轉(zhuǎn)眼就把揚州府原來大小的幫會勢力整治的是服服帖帖。”
沈放道:“我這一路也聽人說起玄天宗,這幫人惡的很么?”
老醫(yī)者道:“這怎么說,這世道總有強人欺壓百姓,像我這醫(yī)館,每月都要給人一百個錢,雖是不多,卻也討厭。但世道如此,又有什么辦法?我總算年紀(jì)又大,別人有了傷病還要求我,倒也沒多dama煩。這玄天宗對付的都是大小幫會,尋常也不與我等百姓為難,原先我繳多少月子錢,如今還是多少,左右是給,給誰不是一樣。以前這條街是大刀門管,時不時還有小混混來我店里順走些跌打傷藥、枸杞甘草,這玄天宗來了后,小混混倒也老實了。”壓低聲音道:“聽說這玄天宗外面還干sharen越貨的買賣,黑白通吃,可厲害的很。”
沈放也作出害怕樣子,道:“是,是,咱們小聲些。”
此時醫(yī)館里再無旁人,只一個學(xué)醫(yī)的學(xué)徒,見店里無人,被老醫(yī)者派出去買果子去了,老醫(yī)者倒也不怕,但仍是聲音小了許多,道:“然后玄天宗就看上了碼頭的生意,約了路海川談,叫他把碼頭交出來,路海川自然不肯。玄天宗就開始鬧事,每日在碼頭,見了上工的腳夫就暴打一頓。玄天宗那些人都練過武功,尋常腳夫自然不是對手,不少人都吃了虧。但這些腳夫也是暴脾氣,干體力活,也有力氣,又仗著人多,也打回去,這赤腳幫四五千人,上下一心,也不好對付。聽說玄天宗也覺得的棘手,逐漸也消停了些,這幾日不知為何,又動起手來。”
沈放點點頭,又買了卷麻布,結(jié)賬出來,尋了個飯店,叫了兩個菜。沒吃上兩口,突然門外進來個光著上身的漢子,肩上搭著一件黑色小褂,徑自走到屋內(nèi)一桌前,道:“幾位玄天宗的好漢發(fā)發(fā)善心,讓我吃一口。”
那桌上坐了五人,上位一個花白長須的老者。兩個勁裝大漢坐他對面。一左一右兩個中年人,一個商人模樣,白白胖胖,甚是富態(tài),一個文士打扮,相貌倒也端正,只是嘴唇極薄。其中一個大漢回頭瞪他一眼,道:“臭要飯的,還不快滾!”
赤身漢子再不發(fā)一言,只是站著不動。
那商人模樣的中年人看了那漢子一眼,一聲冷笑,道:“諸位外地而來,有所不知,他可不是來要飯的。這是揚州府混混的規(guī)矩,他要吃一口,就是任你打,只能拳腳,不能動刀槍,他若是吭一聲,就是輸了,乖乖夾尾巴滾蛋,咱們要是打不服他,就得讓他在咱們桌上吃上一口菜,叫他爭了顏面,這便叫作吃一口。”
中年文士道:“只為爭個顏面么?他倒豁的出去。”
商人道:“這些混混有什么了,還不就是耍耍無賴。”
中年文士道:“好,你們就抻量抻量這小子骨頭硬不硬,咱們也看看揚州府是什么規(guī)矩。”
兩個勁裝大漢站起身來,見那赤身漢子皮膚黝黑,肌肉也甚是健碩,一人道:“大哥,你看要幾拳?”
另一人道:“三拳叫他哭著出去。”突然一拳打出,正中赤身漢子腹部上方,他這一拳打的甚是巧妙,自下而上,正是大漢xiong骨和腹腔之間,更是帶著旋轉(zhuǎn)的柔勁,力道直透肺腑。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后面更精彩!
那赤身大漢身子一抖,已經(jīng)跪倒在地,身體蜷成一團,張口欲嘔。
桌上商人、文士都是一笑,這一拳打過,兩人都看出,那赤身漢子不曾運氣抵擋。硬生生挨了一拳,也不懂卸勁,根本不會什么武功。
中年文士道:“如此不中用,任打不還手,胡吹大氣,我還當(dāng)他練過金鐘罩鐵布衫。”
商人道:“先生別急,他可還沒出聲。”
文士道:“求饒才算么?”
商人道:“只要出聲,哼一下都算他輸。”
文士道:“好,你們也別欺負他,莫下死手,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