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凌晨總是裹著一層化不開的濕冷。
監護儀的聲音漸漸平息時,溫少遠才松了勁。
屏幕還停留在唐婉和黎薇她們聚會發來的照片,兩個孩子笑得像春日里最暖的光,和眼前這間充斥著消毒水味的病房形成刺目的對比。
“心率趨于平穩了。”
醫生摘下聽診器,眉頭依舊鎖著:“剛才的反應很短暫,更像是神經末梢的應激反射,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江黛云扶著病床的手慢慢松開,指腹在厲鄞川手背上那片發青的皮膚上方懸了懸,終究沒敢碰。
“應激反射……也比一點動靜都沒有強。”她聲音里帶著顫音是害怕的。
溫少遠將手機揣回口袋,金屬外殼硌著掌心的溫度。
“阿姨說得對,至少這說明他的神經還沒完全沉睡。”
他試圖讓語氣輕快些,卻掩不住喉間的澀意。兩年了,他像守著一座隨時會坍塌的堤壩,每一次微小的動靜都能讓他心跳加速。
護理人員輕聲退出病房,厚重的門合上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江黛云轉過身,眼底的紅血絲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清晰。
“少遠,別告訴黎薇。”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像嘆息。
溫少遠一怔。
“可這是……”
“是不確定的希望。”
江黛云打斷他,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零碎的光灑在她銀白的鬢角。
“兩年前醫生說他活不過三個月,我們抱著希望把他接來,后來他們說醒不過來,我們還是抱著希望。可黎薇不一樣,她帶著兩個孩子,不能再被這件事反復磋磨。她會受不了的。”
江黛云的聲音,緩慢而沉重。
“安安會問爸爸為什么不回家,宴遲連爸爸的聲音都沒聽過。黎薇每天對著他們笑,轉過身的時候,誰知道她夜里要醒多少次?”
溫少遠沉默了。
他想起上次,撞見黎薇在書房里翻舊相冊,指尖一遍遍劃過厲鄞川的照片,像在觸摸珍寶。
那時宴遲剛學會叫“媽媽”,咿咿呀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立刻抹掉眼角的濕痕,轉身時又是那個溫柔從容的母親。
“厲家那邊……”溫少遠遲疑著開口。
“厲家?”江黛云冷笑一聲。
“姓厲的現在,眼里只有蘇映雪的肚子。上周電話,他說鄞川這樣了,總要有人來繼承家業。”
她頓了頓,聲音冷了幾分。
“宴遲是厲家的長孫,可在他眼里,終究不如蘇映雪肚子里那個可能存在的親兒子。”
走廊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護工送早餐來了。
江黛云接過托盤,將一碗溫熱的粥放在床頭柜上,動作嫻熟得能看出來重復過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