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被一股蠻力從混沌中扯出。
幾十年在商海中翻涌的記憶,被硬生生塞進一具年輕又破敗的身體里。
蘇銘睜開了眼。
視線費力地聚焦。
入眼是糊著黑泥的高粱桿房頂,被煙火熏出的痕跡猙獰可怖。
角落蛛網晃蕩,墻縫里鉆進來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
空氣中的味道直沖腦門。
是泥土的腥氣,是雜物腐朽的霉氣,還有一股熬糊了的中藥苦氣。
這不是他市中心的頂層公寓。
“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身側傳來,聲音細微又破碎,仿佛隨時會斷掉。
蘇銘艱難轉頭。
土炕的另一頭,妹妹蘇晴蜷縮著,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每一次咳嗽,她小小的身板都劇烈抽搐,蠟黃的小臉不見一絲血色,干裂的嘴唇上盡是翻起的白皮。
“晴兒,我的晴兒啊……”
母親李蘭趴在炕邊,眼窩深陷,早已哭不出淚,只是機械地給女兒撫著后背。
無數記憶碎片,此刻化作鋼針,扎入蘇銘的腦海。
1980年,黑省,紅旗公社,蘇家村。
父親,蘇大強。
母親,李蘭。
妹妹,蘇晴。
還有他自己,一個同樣叫蘇銘,因高燒不退昏死過去的十八歲少年。
他重生了。
從那個揮金如土的二零二四年,回到了這個連一頓飽飯都奢侈的年月。
前世,就是這場肺炎,帶走了妹妹。
而妹妹的死,推倒了家里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隨后便是滿盤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