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傳來的觸感極其鮮明,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陸子期的手掌很大,指節粗糲分明,帶著長期勞作留下的厚繭,牢牢攥住她纖細的上臂。那力道控制得極好,既穩住了她癱軟的身形,又不至于捏疼她。一股灼人的熱力透過薄薄的衣衫滲透進來,燙得她皮膚微微發麻。
他身上帶著一股很淡的汗味,混合著田野間陽光曬過的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并不難聞,反而有種原始的、充滿力量感的男性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蘇妙妙此刻哪有心思想這些!
男人存在感極強的身軀就在咫尺,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冷硬氣場將她完全籠罩。她嚇得魂飛魄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連頭暈都被瞬間嚇退。
“謝、謝謝陸…陸同志……”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巧的臉頰蒼白失色,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著,像蝶翼般脆弱,“我…我沒事了,真的!”
她試圖掙脫,那鉗制著她的大手卻紋絲不動。
陸子期非但沒有松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反而更加銳利地鎖定了她。那目光不再是早晨在田埂邊純粹的冰冷和厭惡,而是摻雜了濃重的審視與探究,仿佛要在她臉上盯出個洞來。
他的視線極具壓迫感地掃過她微微泛紅、明顯嬌氣的手心,又瞥了眼散落在知青點門口那少得可憐的豬草,英挺的劍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眸色更深。
這細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過蘇妙妙的眼睛,她心臟猛地一縮,怕得幾乎要窒息。他是不是覺得她太沒用?是不是更討厭她了?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這沉默的審視時,陸子期終于開口,聲線依舊是冷的,卻奇異地少了之前那種刺骨的鄙夷:“站穩。”
說完,那只滾燙的大手緩緩松開了她的胳膊。
一獲得自由,蘇妙妙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往后踉蹌了兩步,急急忙忙拉開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小腦袋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我先回去休息了!”她扔下這句話,幾乎是落荒而逃,纖細的背影慌慌張張,甚至差點同手同腳,仿佛身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隨時會撲上來將她拆吃入腹的猛獸。
陸子期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
他深沉的目光追隨著那道倉惶逃竄的纖細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知青點的門簾后。他緩緩收攏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那抹異常的觸感——細膩、柔軟得不可思議,仿佛輕輕一用力就會留下紅痕,與他記憶中那個張牙舞爪、力氣大得能撓傷人的“蘇妙妙”,截然不同。
早上在后山,他遠遠就看見她像只笨拙又受驚的小兔子縮在草叢里,哪還有半分曾經的囂張氣焰?剛才她懟那個女知青時,明明言辭犀利,邏輯清晰,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竟找不到從前令人作嘔的算計和貪婪,反而…有種陌生的清澈和鮮活。
這太反常了。
陸子期眼底掠過一絲極深的疑慮,隨即化為一種獵人發現有趣獵物般的銳利光芒。他低不可聞地輕嗤一聲,語氣莫測:
“呵,有意思。”
這蘇妙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真的……脫胎換骨了?
他轉身,邁開長腿朝著大隊部的方向走去,冷硬的側臉在夕陽下拉出利落的線條,心思卻已百轉千回。
連續幾日偷偷飲用靈泉水,蘇妙妙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雖然依舊嬌氣,但至少割豬草時不會累得眼前發黑,手心磨出的水泡也很快消退,只留下淡淡的粉痕。更讓她驚喜的是,原本因旅途勞頓和日曬變得有些粗糙暗沉的肌膚,竟慢慢恢復了從前的白皙透亮,甚至更甚以往,連手背都變得細膩光滑,在灰撲撲的知青點里,簡直白得發光。
這天夜里,肚里的饞蟲瘋狂作祟。她實在忍不住,意識沉入空間,摸索了半天,終于從角落里找出兩顆前世順手放進去的進口奶糖——這身體的原主倒也偷偷藏了幾顆,正好做了掩護。
她悄咪咪地剝開糖紙,濃郁的奶香瞬間勾得她口水直流。剛要把糖塞進嘴里,同鋪的姑娘林曉忽然翻了個身,湊了過來。
林曉性子內向老實,平時話不多,此刻卻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手里那枚乳白色的糖塊,小聲咽了咽口水:“妙妙,你…你還有糖啊?”
蘇妙妙動作一僵,做賊心虛般立刻把糖塞進自己嘴里,含混不清地解釋:“就、就最后一顆了,以前藏的,都快化了……”
濃郁的甜香在舌尖化開,卻讓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林曉眼里明顯的羨慕和失落讓她想起自己剛穿來時那刻骨的渴望。她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翻了個身。
半夜,等所有人都睡熟了,蘇妙妙悄悄起身。她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偷偷用靈泉水調和了一小撮珍貴的玉米面,捏了兩個小巧的窩頭,放在搪瓷缸里,用余溫燜熟。
然后她輕輕推醒了林曉,將其中一個還帶著溫熱的窩頭塞進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