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后,辛西婭本以為德里克會因此和她冷淡下來,然而他卻表現得一切如常,仿佛那段談話從未發生過。
他們依舊一起用餐,游園,看書,做愛。
親密得如同每一對情深意篤的夫婦。
然而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整日和辛西婭黏在一起,貴族事權利,更是義務——至少對于奧賓家來說是這樣。
他會有大量的事務亟待處理。
于是在近一周之后,在丈夫因故需要離開時,辛西婭終于有機會再次來到高崖堡后,懸崖邊那個鮮有人至的花園。
此時象征著冬末初春的紫色龍膽花已經盡數凋謝,蟄伏回了土地之中,等待著來年冰雪初融之時再為北地帶來春日將至的信息。
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艷麗的報春與婷婷裊裊的木繡球在陽光下毫不避諱地展示著它們的身姿,讓這個無冬河北岸的花園呈現出難得一見的繽紛色彩。
由于丈夫的緣故,辛西婭直到接近正午才得以將自己清洗干凈,又想到今日沒有安排,她拒絕了卡瑪幫她擦干頭發的請求,披散著半干的長發就拿著書到了花園。
今天的陽光很好,正適合邊看書,邊晾干頭發。
這種平民式的隨意讓辛西婭感到了久違的輕松。
她赤著腳蜷縮在回廊下的長椅上,借著藤蔓間投射下來的細碎光線仔細地翻閱著膝上那本《東境花卉圖鑒》,而右手邊放著餐盤,里面有卡瑪特意為她準備的食物。
甘藍,鱈魚,白樺樹汁,以及德里克囑人為她采買的云莓。
血統決定了她食譜與常年居住于北地的人類差異巨大,雖然人類的那部分讓她可以接受肉食,但奧賓家以塊莖和紅肉為主的飲食習慣依然讓她有些困擾。
直到婚后半年左右,德里克發現辛西婭在自己家被養的越來越消瘦,終于從她口中問出了緣由,從此她的飲食就和其他人區分了開來。
雖然聽起來有些嬌氣,但作為傳承數百年的貴族,滿足繼承人的妻子這一點飲食偏好遠算不上奢侈。
她逐字逐句翻譯著書上的文字,順手從餐盤中插取一塊鱈魚放進口中。
今天的鱈魚是剛從無冬城港口運過來的,很難得的沒有經過腌制,在卡瑪細致的烹調之下很符合辛西婭的胃口,加之身處戶外心情愜意,她很滿意這一餐。
辛西婭右手再次伸向餐盤想要再來一塊,卻不想只聽見了餐叉觸碰銀盤的金屬聲。
這很不同尋常,她明明記得至少還有一半左右。
她抬眼看向餐盤的位置,正發現一只通體漆黑,油光水滑的猛禽叼著魚肉邁出罪惡的,鬼祟的,心虛的步伐。
它的動作小心翼翼,甚至有意收起爪子,避免劃到長椅發出聲響,暴露了它的行蹤。
而它彎鉤的喙中,還夾著幾顆燦金的云莓。
連吃帶拿,毫無廉恥。
辛西婭不禁挑了挑眉,輕咳一聲,提醒那正試圖悄聲逃離犯罪現場的猛禽,它已經被抓了現行,鳥贓并獲了。
但這鳥兒也不知什么來頭,居然沒有像一般的鳥類受驚之后直接起飛,而是頗通人性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確認發現它的是失主本人,它再無抵賴的可能,才驚恐地飛走。
帶著贓物。
辛西婭不由搖了搖頭,輕笑出聲。
這一幕確實有趣,至少她在這座城堡中,很久沒有見證這么奇妙的事情了。
為了避免還有類似的小賊造訪,在將盤中剩余的云莓與甘藍吃完后,她才喝著白樺樹汁,繼續閱讀。
這本彩繪圖鑒是數月前一個經過的吟游詩人賣給她的,價格頗高,但考慮到題材罕見,內容也十分豐富,糾結了很久,直到那位詩人要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她才忍著肉疼買下了這本據說非常珍貴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