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已經(jīng)掛上了大宋的旗號,王舜臣的將旗也在城頭上高懸。
自蘭州分兵以來,困擾王舜臣所部六千人的最大問題,只是地理而已。翻越洪池嶺【烏鞘嶺】造成的傷病超過五百,幾乎都是凍傷,而攻打涼州和沿途寨堡,也不過兩百多傷亡。
這一路過來,王舜臣所部斬殺的敵軍也不過千多人,但以六千兵力,就攻下了河西重鎮(zhèn)涼州,終歸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能有這樣的戰(zhàn)績,在非戰(zhàn)斗減員的損耗如此之多的情況下,也多虧了王舜臣的名望。
王舜臣是戴罪立功,根本就是個白身,但他往軍前一站,有哪個敢跳出來炸刺?后臺硬得跟鐵鑄的一般,犯了那么大的事,還能回來領(lǐng)軍,秦鳳、熙河兩路,哪一個不讓他三分。
而且王舜臣本人的箭術(shù)高超,又有過往功績,軍中威望甚高,沒有誰敢違逆他的命令。等到順利的攻下涼州城后,更是說一不二。
而此時的王舜臣,正從軍營回到自己占下作為落腳點的宅院。一名中年的幕僚陪侍在側(cè),貌不驚人,但臉上一團(tuán)和氣,很容易讓人感到親近。
“吐蕃十四部,漢人的六大家,族長族酋們都答應(yīng)了,只要將軍還想往西去,他們都愿共襄盛舉?!?/p>
“幾乎是涼州所有大家族的合力了,歸義軍當(dāng)年也不外如是?!蓖跛闯监哉Z。
舊唐主導(dǎo)河西東歸的張義潮在大宋境內(nèi)名氣不大,但在河西、隴西的民間,則是如雷貫耳一般。
安史之亂,大唐勢力中衰,吐蕃借機一舉奪占河西。吐蕃在河西的暴政持續(xù)了將近百年,到最后,終于出了一個張義潮。
張義潮麾下的勢力,是歷經(jīng)艱險方才一一收歸漢土,如今給木征等人占據(jù)的岷州、河州,都被張義潮光復(fù)。之后更是打了河西周圍大州一周,只可惜好景不長,張義潮死后,其婿索勛奪位,歸義軍勢力大衰,直至論現(xiàn)在甘州回鶻和吐蕃人手中。
張義潮的為人,王舜臣聽過他的故事就是欽慕不已,身陷虜境,卻能殺虜歸漢,非大丈夫不可為之。
但王舜臣對張義潮的贊嘆已經(jīng)夠多了,沒必要時時掛在嘴邊,他回頭看了眼幕僚,“難怪聽馮四說,馮遠(yuǎn)你的綽號是左右逢源,到哪里都能混個臉熟出來。”
“乃是姓名所累?!瘪T遠(yuǎn)苦笑了一聲,“其實小人的人緣,不過占了和氣生財四個字,其他掌柜也不會比小人差,只是他們不叫馮遠(yuǎn)?!?/p>
馮遠(yuǎn)并不是跟馮從義有親,也不是馮從義收的家人,只是恰巧姓馮而已。在順豐行中,是專門負(fù)責(zé)開疆辟土的大掌事之一。他會跟隨王舜臣西行,正是奉了馮從義之命,開辟河西這條新線路。
半個月下來,王舜臣覺得這一位很好用,比起為他寫奏折的酸丁來,頭腦、見識、膽略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他不便挖韓岡和馮從義的墻角。而且馮遠(yuǎn)這一級的掌事,每年都有少則一兩千、多則千貫的股紅,比宰相、學(xué)士的俸祿都高,不可能跟著自己吃糠。
“好了,你也別謙虛了。這些天可是幫了俺大忙。接下來借重你的地方還有不少。等這一仗打完,就在報功的捷報中加上你的名字。”王舜臣贊了馮遠(yuǎn)兩句,又毫不猶豫的給了一個好處。
馮遠(yuǎn)微微一笑,恬淡平和的向王舜臣表示謝意,卻并不將他所許諾的官職放在心上。
王舜臣也沒打算挖墻腳,提上一句也就代表他的心意,沒有必要多說什么。他很興奮的說道:“還沒說說到底是什么禮物?”
馮遠(yuǎn)沒有回答,而是當(dāng)他走進(jìn)庭院后,就突然停住腳,將手向前方一指:“將軍請看!”
王舜臣漫不經(jīng)意的瞥了一眼,當(dāng)他看到院中的那一個禮物之后,就再也挪不開視線
他的眼睛在一瞬間就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粗重。喉嚨很干,如同燒了起來,又像是被吊上岸的魚,雙唇一張一合,卻不知能說什么。
他受到的震驚,甚至比看到絕色佳人還要更強烈三分。
出現(xiàn)在王舜臣面前的僅僅是一匹馬。
但這匹馬有著五尺有余的肩高,快跟身量不高的王舜臣平齊。雙目瑩潤,顯得十分聰慧而又靈性。四蹄修長,背部曲線優(yōu)美,臀部結(jié)實有力,淡金色的皮毛如同錦緞一般閃閃發(fā)亮。
站立在庭院中的這匹馬,如同一顆寶石,散發(fā)著誘惑的光芒。
王舜臣看得目眩神迷,如此神駿的龍駒,直如絕色佳麗,萬金亦難買,須得量珠而歸!相比起來,他一直視如珍寶的那匹四尺七寸的河西烏騅,就是私窠子里十文錢一次的便宜貨色。
王舜臣小心的靠近這匹寶馬,盡量不讓它感到威脅,小聲的問馮遠(yuǎn):“這是什么馬?大食馬還是大宛馬?!”
“是大宛馬。漢武帝曾經(jīng)用黃金馬交換亦未能得的汗血寶馬,也就是大宛馬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