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仰頭望著憑欄而立的兩人,喉結滾動著咽下艷羨,這才是鐵骨錚錚的真豪杰。
“如何瞧出癥候的?”梅夫人揮手屏退侍從,羊脂玉似的指尖搭在檀木扶手上。
方濤側身讓過穿堂風,“望色聽息乃醫家本分。若連夫人這明癥都辨不出,我這岐黃之術豈不成了江湖把式?”
“那可斷出病因?”鎏金護甲在雕花木上刮出細響。
“痛覺成癮與情欲亢進交纏,說到底都是自虐癥候群。”方濤望著庭院里半枯的銀杏,“兩癥如藤纏樹,難分彼此。”
梅夫人忽地扶住闌干,云髻上的點翠步搖簌簌作響:“多少次望著這中庭青磚。”話尾消弭在秋風里。
方濤捻著腕間砭石串:“這病灶非天生,是有人刻意培植的惡之花吧?”
鎏金護甲“咔”地折斷半片。梅夫人望著天際歸雁,眼尾描金的鳳梢染了水色:“竟不識得妾身?”
見對方搖頭,她忽地輕笑,笑聲里摻著冰碴:“十八歲那年,有個導演遞來橄欖枝,邀我擔綱新片女主角。”絹帕在掌心絞作一團,“待進了劇組方知,他們要拍的是那種腌臜物事!”
廊下銅雀銜鈴叮咚作響,襯得她嗓音愈發凄厲:“我想逃時,早被鎖在四樓客房。他們把投資人請來‘開導’我。”尾音陡然拔高,又生生掐斷,仿佛多年前那個被掐滅的春天。
梅若雪攥緊的指節泛起青白,眼底翻涌的憎惡幾乎要從眼眶里溢出來。“那個魔鬼起初捧著劇本找我,承諾千萬片酬還畫大餅,說只要拍完這部戲就送我進國際劇組。”
她突然扯出冷笑,玻璃杯在掌心炸開細紋,“我抓著包往外逃,他卻讓人抬進來整箱美金,鈔票油墨味熏得我犯惡心。”
方濤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指尖微微發顫。十八歲少女面對這種陣仗,任誰都會腿軟。
“我撞開包廂門時,他在背后換了副腔調。”梅若雪模仿著油膩的男聲,“說什么‘我最欣賞有原則的姑娘’,還假惺惺提議喝杯告別酒。”
她忽然抓住自己左腕,指甲深深掐進當年針孔留下的疤痕。
“那杯血腥瑪麗。”女人聲線陡然尖銳,“根本是打開地獄的鑰匙。”
接下來的敘述讓方濤秋后頸發涼。梅若雪在總統套房醒來時,絲綢床單上蜿蜒著暗紅血痕。
她赤腳沖向露臺卻被四個保鏢架住,男人跪在滿地玫瑰花瓣里演深情戲碼,腕表折射的冷光晃過她脖頸處的淤青。
求生的本能像藤蔓般纏住了她的理智。
梅若雪抹掉眼淚提出要接戲時,暴發戶臉上的錯愕簡直能做成表情包。
最終她握著碎玻璃抵住大動脈,才換來了進組機會。
殺青宴那晚化妝師尖叫著沖出來,梅若雪后腰的鞭痕滲著血珠,她卻對著鏡子笑得嫵媚。直到私人醫生查出她血液里的致幻劑成分,所有詭異快感都有了答案。
“知道最諷刺什么嗎?”梅若雪撩起裙擺,小腿上暗紅烙印組成字母z,“他書房供著獸首標本,卻把自己活成了真正的畜生。”
方濤秋猛地灌下整杯冰水,喉結劇烈滾動。那些摻在燕窩里的神經毒素,那些改造人體痛覺中樞的違禁藥,根本是披著人皮的惡魔才會想出的手段。
方濤注意到她聲線里的恍惚,仿佛對自身沉溺受虐傾向感到極度難堪,便試探著開口:“您似乎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