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注意到她聲線里的恍惚,仿佛對自身沉溺受虐傾向感到極度難堪,便試探著開口:“您似乎很矛盾?”
梅如雪指尖微微一顫,目光落在庭院枯葉上,“你倒是敏銳。”她自嘲地勾起嘴角,“其實早該明白的。”
“那您為何離開影壇來深市?”青年追問道,白瓷茶盞在他手中轉了個圈。
女人深吸一口氣,檀香混著秋涼沁入肺腑:“葉家崛起后,他成了真正的掌權者。覺得妻子拍情色片有辱門風,就建了這座牢籠。”
修剪精致的指甲劃過朱漆欄桿,“花大價錢回收銷毀所有影帶,像擦掉棋盤上的棋子。”
“這難道不是在意?”
“在意?”梅如雪突然笑出聲,驚飛了檐下棲鳥,“深市西郊的綠荷別苑住著芭蕾首席,東岸金芙園養著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南城還有位白牡丹,你猜她們共同點是什么?”
方濤手中茶盞“咔”地輕響,碧色茶湯泛起漣漪。
“如今他連每月例行探望都省了。”女人摩挲著腕間翡翠鐲,冰種帝王綠映得肌膚近乎透明,“否則我哪能隨意見外客?”
青年望著回廊外蕭索的梅林,忽然想起急診室那些渾身淤青的受虐者。錦衣華服下的傷痕,原來可以藏得這般優雅。
“冒昧問句。”
“葉家當代家主,葉明遠。”梅如雪突然截斷問話,這三個字從貝齒間迸出時,翡翠鐲子撞在漢白玉柱上發出脆響。
方濤瞳孔驟縮。那個慈善晚宴上拄著紫檀杖的老者,媒體筆下的儒商典范,竟與眼前美婦有著三十載年齡差。
記憶閃回財經周刊封面,八旬壽星接受采訪時說:“我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始終持身守正。”
秋風卷著殘梅掠過石階,梅如雪攏緊真絲披肩,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燙傷疤痕,在暮色中宛如新綻的梅枝。
陽光穿過紗簾斜照在梅夫人蒼白的臉上,她摩挲著骨瓷茶杯輕嘆:“誰能想到這身華服下裹著具腐朽的軀殼?
那個道貌岸然的惡魔,七十九歲還在獵艷,甚至揚言要收個鮮活姑娘作壽禮……”
“葉明遠?”方濤手中的銀針倏地停頓。
診室里浮動的藥香似乎突然凝滯,他眼前閃過唐家宴會上那個拄著沉香木杖的老者,紅木杖頭雕著猙獰的饕餮紋。
梅夫人將茶盞重重磕在檀木幾上,濺出的水痕在緞面旗袍上洇開暗色花朵:“下月初八就是他的八十壽宴,那些權貴還當他是商界泰斗,殊不知……”
她突然劇烈咳嗽,脖頸間翡翠項鏈隨著顫抖發出細碎撞擊聲。
方濤指間銀針化作流光,精準刺入三陰交穴位。
想起三個月前自己故意攪黃唐葉兩家的婚約時,唐心怡摔碎青花瓷瓶的暴怒模樣,此刻卻慶幸那場鬧劇,至少讓那個驕傲的姑娘不必墮入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