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錯春終究留下了一點記憶,他并沒有,也許不能,把過去全部忘掉。
吳錦三說過的話又回蕩在腦海:“如果只想著變強,人就完了。”紫袖心中有個聲音問道:“三哥,你為甚么要將這句話,與這把劍一起交給我?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或者期待著,我會遇見這個人?”
晨風清冷,眾人都出了來。紫袖見魔教傷患不多,這才明了戰局。他斷斷續續聽遲海棠道:“……有幾個起初抵抗,卻暴死當地,死狀十分可怖。”蘭澤解釋道:“聽聞西南有種蠱蟲,需按時以內力鮮血飼養,發作時痛苦萬狀,想來便是此類。這些人身上的,大抵出自掌院之手。”眾人便道:“難怪都這樣怕他。”
他默默聽著,卻覺指尖一痛,抬起手來一瞧,一條淺色小蟲從血珠里顯現,已不動了。他將這小蟲捏碎,卻大為震撼:金錯春暗中給他也下了蠱,如果他不死,如果自己當真接了他的內力,十有八九也躲不過成為傀儡的宿命。
他將血跡隨意往身上一抹,略有些后怕,卻聽蘭澤走過來問道:“那針如何?我改過一點藥劑。”
“厲害得很,”紫袖道,“只是以后萬勿如此。蘭大哥不必為我冒險受傷。”蘭澤一愣,苦笑道:“只有大人才會這樣拒絕旁人,”朝他腦門彈了一記爆栗,“你這小鬼頭,裝甚么大人樣。”
兩人正在一旁說著,又聽眾人夸贊:“無窮妹子當機立斷帶著毒劑前來,才能一舉奏功。”吵嚷聲中,展畫屏道:“你立下如此偉績,要甚么犒賞?”一時眾人都笑,曹無窮也笑道:“我只要教主允我做一件事。”
展畫屏不動聲色問道:“甚么事?”
曹無窮道:“我上回開了小石屋,看見里頭有只水缸,裝了許多藥水。”
展畫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眾人笑道:“看上甚么好藥了?”紫袖也覺好奇,曹無窮又道:“不是藥,那水里泡著別的東西,是嘉魚寨主送來的。我走近去瞧,是一個人。”
眾人聽話頭不對,都不言語,紫袖生出一絲異樣的預感,卻摸不清道不明。曹無窮道:“也不能算是個人了。我不敢自居有功,只求教主允我給他個痛快。雖然只剩出氣罷了,畢竟他是我哥哥。”
紫袖大驚失色,如遭雷擊,震得朝后退了一步。她說的竟然是花有盡,花有盡竟然還沒有死!他從那山洞出來之后,就再也沒多想,萬萬料不到展畫屏留了后手抓了他,并且托嘉魚一并送了回來。
曹無窮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十分誠懇地說:“我知道他活該。我們兄妹兩個,都愛看熱鬧,看到最后的果然是我。”又朝展畫屏道,“腌成咸菜之前,送他去罷。”
展畫屏淡淡地道:“好。”
眾人各自散開,曹無窮見紫袖發怔,走到他身邊,帶著一絲悵惘道:“我從小就是他的妹子,認得不認得的,都管我叫妹子。從今往后,我倒再也不是誰的妹子了。”
紫袖想起她擰著自己耳朵,逼自己叫她姐姐的猙獰面孔,一時也不禁悵然,曹無窮卻仍然鎮定,走得遠了。
你們不一樣。他心想,你只是看熱鬧,你哥哥卻時常想要伸手,讓事情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