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結束:痕跡清除干凈,魔教也將以最快的速度,悄無聲息撤回五濁谷。展畫屏卻說有事要辦,待眾人撤盡之后,帶著他單獨走。
直到此時,紫袖心中才踏實了幾分。金錯春死了,再沒人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甚么。然而就像晨霧一般,金錯春的一些話也涼絲絲滲入他的心底,他懷著想要嘗試的念頭,不止一次考量著自己的去向,只是越走越覺腳下路徑熟悉,踏實之余,心里歡欣地撲騰起來——
不過數日,兩人便回到了萬竹林。
展畫屏帶回了光陰尺,擦得干干凈凈放在紫袖手中,自己進了地窖,出來時卻背著一口舊木箱,手中拿著短鍬。紫袖認得那箱子,知道里頭放著盔甲,便提著光陰尺跟了上去。兩人出了院門,穿過芳香的花樹,走進靜謐的醍醐坡,越走越深。
展畫屏輕車路熟,走到一處靈秀之地,像是來過許多次了;他將木箱放下,開始掘坑。挖好停手,他開了箱蓋,再一次輕撫過那泛著紅光的甲片,隨即將木箱鎖了,放進坑底,又將光陰尺平置于木箱之上,微笑道:“胭脂甲和光陰尺,終于重逢了。”
“胭脂甲?”紫袖念叨一句,忽然道,“難怪發紅,原來還有這么一說。”
展畫屏點頭道:“胭脂明王在天之靈,今日差可告慰。”說罷便將土向回填,竟是要將光陰尺和胭脂甲埋在一處。
黃土如雨,細碎地澆在圓鈍的光陰尺上。紫袖安靜站在一旁,看著他動手,自己念叨:“這兵器和戰甲,都是胭脂明王的……胭脂明王就是南浦飛霞,對不對?她與伸手菩薩蘭汀,一定十分親厚。青松的舅舅曾是她的部下……明王忿怒相,她也許常常生氣嗎?”
“生氣?”展畫屏一面不慌不忙鏟土,一面輕輕一笑,“蘭汀有時候性子暴躁些,南浦飛霞倒是平和得多。她是我見過話最少的人——正因如此,伸手菩薩對她。”
紫袖暗自咂摸這兩個人的綽號:有了不在正路的菩薩,又偏有帶著幾分嬌艷之氣的明王,倒也搭配得宜。他聽著展畫屏講述她為數不多的幾件軼事,說她性子如何嚴謹,又如何冷淡,如何將一身熱血都留給了前線。他邊聽邊想,展畫屏像是同她不算太熟,薛青松的舅舅卻一定見過她帶領先鋒軍沖殺的英姿。
他蹲在那里劃拉著土地,陷入遐思,想象著這位女將馳騁沙場的豐采,不禁說道:“光陰尺是比照《十賢圖》所造,我原以為那金掌院敢用圣賢樣式的兵刃,實屬托大;如今看來,胭脂明王這般人物作為,才與光陰尺合襯——這樣一件神兵,她用得起。難怪芳娘她們說有女將軍,當真是有的,我竟只以為是傳說……”感嘆半晌,又問,“她是壯烈戰死的嗎?”
“不。干這一行折損太甚,”展畫屏道,“我回山之前,她便過世了。”
紫袖默默盤算,展畫屏回山去做掌門,正是“雙龍之難”國喪的時候,距今少說也有七八年。他又想起胡不歸在英雄大會上承認的事——蘭汀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被素墨師徒圍攻重傷而死;伸手菩薩離了塵世,胭脂明王卻孤零零地活了更久。
他忽然跳起來拉住展畫屏的手臂,取出剩下的幾顆珊瑚佛珠,問道:“這個要不要一起埋下?讓他們……也算死能同穴。”
展畫屏眼神倒是溫和,看也不看那佛珠,只含笑道:“不必。蘭汀生前并未點破這件事,就留給他們兩個自己去說罷。”
紫袖便收了佛珠,轉身去采了幾枚野果來,又有兩朵落花;待展畫屏將土地整平,一齊擺在那里。“胭脂明王戎馬半生,興許也想瞧瞧太平世間的花罷。”他說,“你會想念他們嗎?”
展畫屏拉起他的手,兩人沉默著站了許久,才慢慢向回走去。秋風常有蕭瑟之意,此時卻顯得沉郁而溫存。醍醐坡中衰草離披,紫袖的心緒也起起伏伏。展畫屏留著胭脂甲,又拿回了光陰尺,他必定是要為蘭汀將這件事做完。剩下的事,自己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了——
去找素墨。
只要找到這位前輩,便能為當年含恨而逝的伸手菩薩一舉報仇,亦能解決展畫屏的痼疾。他要走的路,幾乎已經清晰地擺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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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周對我來說,最大的作用好像是數據戒斷。
因為不在榜,所以沒什么數據漲幅,